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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私密性很好的酒店, 除住宿外便是令人称赞的餐厅,有专做淮扬菜的师傅,亦有专门用来谈事情的包厢。

包厢和包厢之间隐秘性极佳, 不同于很多那种传统用木或其他材质做的隔断, 每个包厢之间的空隙甚至还包上隔音棉。门一关, 外面的声音都悄悄了。

窗子也关了,开了新风系统,徐徐地渡着温柔的风,竹质窗帘半掩半遮,透明光皎的玻璃窗外,依稀可见绿荫琉璃瓦,交相辉映,黄昏散光如纱。

紫檀木的桌子前, 林格坐在柔软椅子上, 垂眼看桌上摆放的茶具, 一水儿的薄胎瓷,清透如玉。

其实林格和林许柯见过的次数并不算多,她先前不知道对方是林誉之生父的时候, 和杜静霖一块儿玩,偶然间见过对方一次。

那时候林许柯已经年近四十, 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保养得很好,没皱纹, 梳着考究的头发,每一丝头发都打理得整洁仔细, 衣服也端正, LV的印花细腰带, 腕上一块儿金劳,鞋子和西装都是林格只从电视上看到过的款式,不难看,时髦得令人有些意外,西装口袋中甚至还配备了和领带一个颜色的小方巾,露出干净一个小角。

林格平时少见衣着如此精细的人,林许柯问她话,她都一五一十地答。

其实那时的林许柯就有点古怪了,不问其他,只问林誉之的情况,问林誉之的脾气性格,问他们平时的相处——

尚不明真相的林格,在过后悄悄向好友杜静霖吐槽,说令尊略有些八卦呀;杜静霖说是啊是啊,我天天听我妈妈吐槽他,又多话,衣品又不好。

那还是林格第一次听到“衣品”这个词,她自己是有什么穿什么,运动衣服往身上一套,就利利落落地跑出去疯玩。

而杜静霖的妈妈杜茵茵衣品很好,惯常穿一件素白色的长裙,裙摆上用银线暗暗地绣着大朵大朵的白山茶,风雅又漂亮。

印象中的杜茵茵很少和她们说话,客客气气的,像天边的一朵云,始终高高地悬在空中,飘在那里,偶尔低低望一望下面的人。

林格没见过林誉之的亲生母亲,连照片也没看到过,她只是想,林誉之这样好,他的妈妈,应当也是和杜茵茵相仿的好模样。

以至于,当林誉之问她在想什么的时候,林格呆了呆,慢吞吞地回答,在想杜茵茵。

她没说自己那种奇妙的感觉,绝不会提林誉之的亲生母亲。

林格性格是大大咧咧的外放,但不是傻大妞,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她心里都清清楚楚。俩人关系最浓的时候,林格也从不主动提林誉之的母亲。故人已逝,纵使林誉之也会称呼龙娇为“妈”,可丧母仍旧是一件不可轻易提及的痛事。

林格从不提,是不敢提,也不想提,不想就这样再揭露林誉之的创伤。

林誉之略略回忆一下,笑:“想她做什么?她今天又不过来。”

林格迟疑。

她想讲出真相,不肯就这么稀里糊涂地下去。

“怎么了?”林誉之放缓声音,“在想什么?”

“……没什么,”林格说,“林老板什么时候过来?”

林誉之抬手腕,看时间,笑:“应该快了。”

林格都要怀疑他是否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这句话刚落下,不到两分钟,林格刚刚喝完面前的茶,林许柯果真推开了包厢那扇雕花木门。

他还是那样,白西装搭配浅灰色的衬衫,西装外套、胸口的口袋中仔细放着一枚方帕,叠得漂亮,还是黑底暗银的图案,仍旧和领带互相照应。

没有丝毫意外,他坐下,笑着问俩人点菜了吗?

一笑,眼尾炸花——

林格冷不丁想到,网络上看到的那些说法,渣男的特征,眼尾炸花,鬓角压天仓,奸门痣,醉眼……

忍不住一一从林许柯脸上找寻,尝试去寻找能与之对应的东西。

眼尾炸花,符合;

头发多,不知算不算鬓角压天仓;

右眼下正中有痣,很好,奸门痣,符合;

……

林誉之低声:“你怎么一直看他?”

林格不能讲,我看对方很有渣男相。

毕竟是林誉之的亲生父亲。

她胡诌:“我看他长得和静霖不是很像哎。”

林誉之倒水,低声:“如果你再提其他男人的名字,我可能生气到不愿意给你倒水。”

林格双手合拢:“拜托拜托,世界上最好的哥。”

林誉之忍俊不禁,听见一声咳嗽,侧脸,看林许柯脸上堆起一点点勉强的笑。

林格猜测,对方一定对这张脸做了些什么,不然,为何在笑起来的时候,如此地僵硬,僵硬到像一个努力做出低姿态的橱窗人偶。

林许柯说:“誉之啊,今天这顿饭的意思,我想你应该也知道——”

“我不知道,”林誉之说,“我只知道,你在威胁我爸和我妹妹,胁迫他们,让我来见你。”

林格把菜单递给服务员,问她,除了茶,还有没有其他饮料?服务员笔挺地站着,显然没想到人还没走,他们就开始谈事情了。林格问第一遍时,她还未反应;林格又问了一遍,她才接过菜单,说还有酒,也有可乐、雪碧、咖啡和果汁等等,具体想喝哪一种呢?

林誉之说:“常温的可乐,谢谢。”

服务员说好,收了菜单,匆匆地走。

林格说:“其实我想喝冰的。”

又不是生理期,喝些冰的怎么啦?

林誉之说:“昨天你还和我说肚子痛,今天还想喝冰的?”

他问:“真想喝?真想喝的话,我叫他回来——”

“算了,”林格说,“常温的吧。”

她脖子发烫,昨天肚子痛哪里是吃冷食吃的?分明是因为林誉之。

昨天傍晚,林誉之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话剧票,是《雷雨》,请林臣儒和龙娇去看,还是前排的。林臣儒很感兴趣,龙娇还好,但一听那票的价格,当即表示必须去看,不看不行。

话剧散场时间晚,林格下午和晚上休息,等爸妈出门后,把林誉之的卧室搞得一塌糊涂。阳光好,他们又是高层加防窥玻璃,傍晚的阳光透过落地玻璃窗进来,洒了林格周身。她捂着脸,并不想看林誉之是怎么进来的。仅仅是充实的感官已经足够将她逼疯。林誉之看出她的羞惭,慢条斯理地丁页,叫她,格格。林格不回应,他的手就放在她月复上,往下一按,一压,迫使她睁开眼睛,迫使她看月土怎么被扌掌出一小块儿微微凸起的痕迹。

根本不是什么加冰不加冰的可乐,罪魁祸首就是林誉之。

而这将锅轻松推卸给冰可乐的罪犯,还在展示着他的体贴,给林格倒饮料,给她夹她爱吃的菜,有一道螃蟹需要剥,林誉之径直放下筷子,一个一个的,细细剥开壳子,摘下蟹钳蟹足,用精致的小器具取出那些嫩生生的肉,放在她面前碗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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