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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倒不用着急维护他,”乌鸡恨铁不成钢,“他若是真对你好,就该和陆老板陆太太说明,将来要娶你,而不是现在,叔侄不是叔侄,情人不算情人……你这样和他在一起,有什么好处?害得还是你自己!”

章之微很快镇定:“乌鸡哥,不,乌鸡叔,我知道您在为我好,但是——”

“别说什么但是,”乌鸡说,“你好好想想——我们在澳门还有一周时间,你想好给我答复。还有七天,这是你最后的机会。芝薇,一旦回到港城,你我再难逃陆廷镇的五指山。”

章之微沉默着,她拿起乌鸡买来的多士。昨日她说还是茶餐厅的多士好吃,乌鸡就跑去买来,烘焙得松松厚厚,一层脆壳,她咬一口,牛油慷慨地于舌尖上融化,香味冲丹田。

却有些不是滋味。

章之微如何同乌鸡讲,她真心爱慕陆廷镇。陷入热恋中的恋人眼中看不到其他,以至于章之微纵使得知养父身份有问题,却也不能狠下心离开陆廷镇,就像手握利刃,迟迟无法下手剖出心脏。

今晚陆廷镇没有回来,只让人传话,说有事要忙,不必等他,嘱托章之微早些休息。章之微睡不着,她闭上眼就是阿曼灵柩停在白布下的场景,时而又梦到阿曼的墓碑,她年年去扫墓,但陆老板和陆廷镇都未陪她去过……那时章之微只当陆家人忙,现在却察觉到端倪。

已经迟了。

她爱上陆廷镇。

章之微于叹息中睡去,又在水声中醒来,她双手抓握住凉凉栏杆,想要往前爬到氧气充足地,又被捏着后颈拽回,陆廷镇亲吻她发,满足喟叹:“微微。”

不是芝薇,是他亲自取的名字。

之微,微微。

章之微在月长中忽然顿悟,好似一下被捅开窍,乍然清明地冒出想法。他为她取名,换学校,教她改掉先前在寮屋中养成的习惯脾性,是不是要将她与阿曼养女章芝薇彻底分离。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骤然闪现,如黑昼中灯火燃鞭炮,握住栏杆的手指被他一根一根掰开,完全俯于其下,她要呼吸不到氧气了,如上岸濒死的鱼,被捕猎者用木棍挑着举起。

大约物极必反,生死关头,章之微竟尝到异样的甜头。

不知多久,心脏安稳,呼吸照旧。陆廷镇打开一盏灯,看她的脸:“老四说你下午不舒服。”

章之微如实回答:“胃口不好,有点想吐。”

陆廷镇停顿:“我每次都做措施。”

章之微闷声:“不是怀孕。”

她观察对方神色,陆廷镇表现得如此镇定,似乎并不在意。灯光柔黄,他的深色卷发有油画般的质感。陆廷镇无烟可抽,只半坐着,依靠着,喝一杯水。

“我知道,”陆廷镇按了按太阳穴,“明天再去医院查查,究竟是什么问题?让老四陪着你。”

章之微问:“为什么不让乌鸡哥陪?”

陆廷镇几不可察地皱眉,章之微瞧得分明。

“他不行,”陆廷镇说,“天天给你带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吃……老四稳妥,还是让老四跟着你。”

章之微从他的话中找不出错漏,她安静躺下,一言未发。

今天事情太多,纷杂入脑,她无法理清,只在脑中回味方才陆廷镇说“我每次都做措施”那句话的反应。幼年养父阿曼教她如何看人表情,教她察言观色,如何分辨谎言真相……

她能感觉到陆廷镇在提到乌鸡时候的不悦,却不能得知陆廷镇究竟是希望她怀孕,还是感觉怀孕是累赘。

章之微读不懂他的微表情。

她先前坚信自己能博得他爱,此刻却有些分不清楚。

陆廷镇对她究竟有无动心,还是纯粹喜她听话,爱她躯体?

难道要继续赌?用她未来做赌注,继续加码……还是选择听乌鸡的,跟他逃离陆家势力,安稳过生活。乌鸡有钱,章之微自己也攒了些,去大陆也能好好过……倘若她真离开,陆廷镇又会是什么反应?

这样想着,章之微不可抑制地思考那种情景。

陆廷镇关掉灯,他俯身,亲了亲章之微额头,声音低低,似乎以为她睡着了。

“晚安,微微。”

……

章之微闭眼,于黑暗中踌躇,暗恨自己不争气。

只这一句,她又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