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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和老四交涉的警察慌里慌张地过去,压住同伴肩膀,急切地用马来文同他交流。片刻后,那人抬手,示意其他的警察让开一段路,让陆廷镇通行。

这是一场很残忍的女干杀和焚尸案。

遇害者应当是华人女性,年龄不大,穿着白色长裙和黑色的小皮鞋。暴徒在这个废弃的工厂中实施暴行,之后又浇上油燃烧,企图毁尸灭迹。

陆廷镇看到报纸上拍到的那只小皮箱,有着黄铜衔接口的把手,微微很爱美,这个年纪的女孩也都爱美,也都很美。就连这小箱子也一样精致漂亮,老四想要上前,被乌鸡拉住胳膊。

老四转身,乌鸡对他轻轻摇头。

两人看向朝箱子一步一步走去的陆廷镇。

原本有个警察在查验箱子中的东西,也自动让出距离,让陆廷镇检验。

箱子里值钱的东西都已经被翻走了,就连内里一层丝绸也被匕首蛮横地划破,陆廷镇屈膝,俯身,伸手触碰这精致的小箱。

陆廷镇看到女孩的胸衣,在箱子之外,是微微喜欢的素色,也是她的尺码,只是上面被恶意弄上男性的液体,胡乱地卷成一大团,抛弃在一旁。

还有……

微微习惯性将钱都放在精致的小钱夹中,现在,这个小钱夹已经被刀子割破,空荡荡丢在一旁。

还有微微尺码的鞋子,裙子,乱七八糟地散落着,那些人将这个小皮箱里所有的钱财都拿走了,只丢下这么一个空空荡荡的箱子。

陆廷镇嗅到了隐隐约约的香水味道,从箱子中散发出,是他熟悉的大白花气息,微微用久了这款香水,就算不用,她穿过的衣服上,也会不注意地沾染一些。

他触碰着箱子边缘,拿起丝绸裂缝中一根发,并不长,大概也就盖住肩膀的长度,黑色的,没有染或烫的痕迹,健康自然的一根长发。

陆廷镇问警察:“有没有鉴定报告?”

警察愣了一下:“刚才法医来过,确认是昨夜遇害……”

他一五一十,老老实实地全部交底。

昨天傍晚有人瞧见几个印尼仔拿着箱子,扛着一个长裙少女往这边走,那些人显然刚吸过粉,没有人敢惹。还是半夜中,有人闻见烧东西的味道,壮着胆子靠近,才瞧见这惨绝人寰的一幕。

昨夜遇害。

昨天晚上,大雨之中,陆廷镇在雨中逼问夏诚明的人,想要找到微微的下落。

昨天晚上的微微在做什么?

乌鸡检查过那些人准备的尸体,确认那些打算用来迷惑他的尸体,是从医院中或其他途径得到,明显死亡许久,一直在冷库中低温保存。

陆廷镇已经拦下夏诚明的人,陆老板远在港城,有了那番话,他更不会继续帮助。

微微孤身一人。

而这个昨晚遇害的华人少女,同样的皮箱,帽子,黑皮鞋。

“只是巧合,”陆廷镇喃喃低语,“巧合而已。”

他宁愿相信这只是巧合,拒绝去看那只箱子。陆廷镇想,他还可以得到更多的消息,阿兰说,的确有人看到拎这个箱子的女性和印尼仔起争执,只是那些人怕惹事,没有继续往下看……后来没有人再见过那个拎黄铜把手箱子、戴漂亮小圆帽的少女。

陆廷镇站起身,终于靠近那具被烧焦的尸体,其实已经不能再用体来形容,那些暴徒将人斩成几块再焚烧,几乎不辨人形,唯独一只脚还算完整。

陆廷镇看到仅能辨别原样的那只脚上,穿着一双漂亮的小黑皮鞋。

他见微微穿过这种式样的鞋子。

警察终于忍不住:“先生,请问您……”

后面的话,陆廷镇听不到,他躬身,戴着黑手套,去翻看鞋子的尺码。

一模一样。

熟悉的尺码。

陆廷镇轻轻地将鞋子放下,轻到如同担心惊醒爱人的美梦。

“找救护车,”陆廷镇站起来,他对身侧老四说,“找救护车,送她去医院,我——”

剩下的话,他没说完,重重跌坐在地。

“镇哥!”

乌鸡惊呼一声,上前一步,想要搀扶陆廷镇,却看到陆廷镇坐在地上,忽然笑起来。

乌鸡定定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他只看到,向来冷静理智的陆廷镇,跌坐在混乱不堪的灰尘地上。

这个工厂废弃已久,如今早就成为那些难民作恶生事的场所,浮着尘土的空气中有一股难闻的异味,爱洁喜规整、西装革履的陆廷镇却好似未察觉。

老四心中悚然。

众人视线中,只看跌坐在地的陆廷镇笑了。

他的声音不高,很低的两声笑,像是终于看到贪玩孩子归家的监护人,像久等后接孩子下课的父母。

他的确亲手找到微微。

戴着黑手套的手掌压在地上,碎小的石子沙砾压入其中,陆廷镇压着尘土起身,慢慢地、一步一步靠近那片被烧焦、糟糕到残不忍睹的尸体。

他脸上有种奇异的、扭曲到令人害怕的镇定。

“微微,”陆廷镇说,“别害怕,叔叔接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