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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妤的第一场比试在第二天下午,当时蓬莱岛正起风,三十五座比试台灵光大绽,比试台内安放着留影石,留影石中的情形通过一面巨大的水镜投现出来。

此时,十号台上站着个才抽到签的少年,他握着一杆玉笛,显得孱弱,但实力不算差,才连着淘汰好几名参赛者走到这一步。

底下观战的都还挺看好他,其中一个觉得他能进甲组前两百的东张西望,想看看抽到对手签的是谁,下一刻,他眼都直了,手肘撞了撞身边同伴:“别看了,还好没下注,薛妤起身了。”

同伴愣了愣,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在瞥到惊鸿而来的一抹倩影后,嘶的抽了一口气,喃喃道:“这才第二天,圣地传人都上场了?裁判怎么安排的?节奏好快。”

“不知道,你看三号比试台,音灵也上场了。”

相比于淘汰赛中其他场次,圣地传人,人族四派,妖都世家这种早有声名的上场无疑比籍籍无名的对决来得吸人眼球。

随着薛妤上场,没多久,十号比试台下聚集起了不少人。

来蓬莱岛的参赛者和观赛者一半一半,说到底,这届天骄榜水平颇高,谁都想拿个不错的成绩回去。提前观察圣地传人的实力,即便很多参赛者压根碰不上,但摸清自己与他们的差距,至少日后能有点前进的动力。

而观赛者,他们想得简单,多看几场,说不定能看出点什么苗头来,到时候下注下准点,大赚一笔也不是不可能。

见到薛妤,那名握着玉笛的男子愣了愣,而后展袖拱手,苦笑道:“人族三峪山简城,请薛妤殿下赐教。”

“比试台上,不必讲究虚礼。”薛妤衣袖拂动,一阵无形的风将他的脊梁托起,颔首道:“开始吧。”

简城默了默,这种情况下,就算是傻子也能猜到结果如何,或者说,比都没必要比,但修仙者一生能与远超自己的同龄人交手的机会太少,少到这个时候他都觉得自己没时间抱怨运气差。

他凝声道:“我自知绝不是殿下对手,今日这一场,一招定胜负。”

话毕,他出招。

一招,他使出的是自己的绝招。

玉笛凝成残影,卷起惊人的飓风,于此同时,渺渺笛音从极远处慢慢逼近,和着海风,成了某种有节奏的旋律,而杀机就藏在风平浪静的表象之后。

“嗯?”薛妤动作停了下,她发现这位三峪山的门徒没按常理出牌。

这一招与其说是压轴的杀招,不如说是将整个融合的过程在她眼前剖析了一遍,甚至可以说刻意暴露出了自己本身的缺点,带着再明显不过的请教意味。

简城其实也紧张,这个问题困扰了他许久,师长们并不会太专注一个不大出众的内门弟子,他自己摸索和无头苍蝇一样没有头绪。

有些人一生就卡在这样的瓶颈中,他遇到个机会,真是一点都不想错过。

他想从薛妤应对的招数中找出自己的问题。

薛妤在他的杀招到眼前时才出手,她松松地从风暴中探出左手,精准地将那根玉笛握住,像捏住了蛇的七寸,于是飓风和笛音一起止歇。

风停雨止,胜负已分。

薛妤手指一荡,玉笛横空在视线中连着翻滚十几圈,最后重重掷入台面下,滚回简城的脚边,她皱眉道:“风和笛音中的攻击力太薄弱,既然是杀人的乐修,就别盲目融合传统的温和路数。”

简城眼前一亮,等裁判举出胜负的标识,就见她转身,留下十分淡漠的一句:“这种事我劝你下次别做,将弱点暴露在敌人面前,与送死无异。人要杀你,就方才那一招,你连认输的机会都没有。”

台下已经热闹成了一片,很多以为能窥探出点圣地传人实力的参赛者扼腕叹息:“根本没看懂,什么情况?简城做了什么?”

默默在高台上关注这一幕的许子华看向身侧坐得端正的许允清,问:“看出什么了吗?”

“她的对手太弱了。差距拉得足够大,根本不用别的花招,一力皆破之。”许允清淡漠地抬眼,半晌,慢慢笑了下:“薛妤她外冷内热,对这种投机取巧的人,还是给了足够的提示。”

“难怪……”许允清看向十号比试台下如松柏般站着的溯侑,不过十年未见,他比当初在飞云端里又强了许多,像一片探不到底的怒啸江海,脸还是那张脸,可身上的气势截然不同,薛妤正朝他走去,“装乖扮可怜这套会有用,不过,看样子,他现在也不乐于再干这种事了吧。”

“你打算如何。”许子华问。

“成功的例子都摆在面前了,故技重施即可。”许允清手指慢慢点在人群中的薛妤身上,而后看向许子华,道:“走吧,没什么好看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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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两天,薛妤连着上场五次,其中三次有人自动弃权认输。

根本打不过的人,强拼着万一自己受伤,对后面的比赛状态会有很大的影响,还不如利索点认输,有这种想法的人占了大多数。

六天后,淘汰赛结束,各组列出前两百名,开始交叉对决。

八天后,强者聚集到一起,场场比赛都变得有意思起来,裁判们商议后,关了其中二十座比试台,将比试的场次间隔出两个时辰,以供参赛者恢复状态。

第十天,在继善殊击败路承沢,溯侑击败音灵和伽羧后,薛妤和妖都穷奇秦家长子秦沐交手并将其击败,整个蓬莱岛都陷入了震天的热闹中,气氛愈演愈烈。

隋遇和沉泷之投了大量心血的排名赌压场人满为患,沉泷之每天数钱数得红光满面,就算输给了老对头陈录安都笑吟吟都没见垮脸。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他就是来捞钱的,名次什么都不用放在心上。

当天夜里,薛妤和溯侑被九凤等人催着又坐到了一楼大厅那张长长的桌边上。

九凤手里正抓着一张才揭下不久的单子,她扫了眼身边的人,从下往上开始找:“……路承沢排在第六十八,善殊三十三,音灵二十九,陆秦二十七。”

“为什么名次这么低?”音灵看向昆仑的掌门首席:“陆秦,这次怎么排的?”

“裁判们定的,他们会特意避开一些大热人选间的对决,这些至少都要留到明后天才开始。你看我做什么,我也被压了。这单子就是比到现在的初步名单,等后续对决开始,会慢慢排上去,还有四天呢,你急什么。”

“还有呢?”苍琚不紧不慢地敲了下指节:“我的名次是被你吃了?”

九凤懒得理他,接着往上念:“伽羧二十一,季庭溇二十,秦清川这次不错,也在二十,隋家老二和老三并列十八,苍琚第八,隋瑾瑜第六。”

“溯侑第五,薛妤第四,嗯?陆尘都比过四十五场了?运气不错,都排到第三来了,好好珍惜这个位置。”九凤将名单摁在桌面上拍了下,慢条斯理出声:“谁来说说这个让路承沢神魂颠倒,排名跌破新低的松珩是个什么路数?压在我头上排第一?”

“他最近大出风头。”沈惊时马上要上任当摄政王,名次对他来说没任何意义,这十天就带着朝年到处乱逛,此刻自然而然地接话:“人族一些排名在前四十的天骄和他私交甚好,听说他在飞云端中得了大机缘,修为一步登天,手上有几个上古阵法,运气也挺好,没遇上你们,但与之对战的排名都不低。目前为止,他也是夺冠热门。”

“这人可是正宗的朝廷党,人族至上,人族天骄会亲近他也算正常,但愿他们有点脑子,能从路承沢悲惨遭遇中获得点教训。”音灵慢吞吞地道:“我算是看明白了,这人就是颗毒瘤,走到哪哪倒霉。”

沈惊时又道:“他还不是最出风头的,我们溯侑公子才令人关注的那个。”

他看向耷拉着眼皮,坐在薛妤身边,显得和周围热闹的一切格格不入的溯侑:“虽说我们看着不习惯,但外面许多姑娘可喜欢这张脸,特别是他对战季庭溇最后那横出的一剑,不止小姑娘心动,剑修们也激动,我和朝年才从赌场上回来,几乎所有的剑修全把注压给了他,笃定他不是第一就是第二。”

就是这张因为存储了太多力量而显得冷硬锋利的脸,他在薛妤的眼里,从很好看变成了还好。

溯侑凉凉瞥了他一眼,没搭茬,问:“明天的安排出来了没?谁和谁打?”

“应该有我。”薛妤接话:“我这两天只打了五场。”

“是。”九凤抓着另一张单子看了看,颇有兴致地挑了下眉:“明天上午,你和隋瑾瑜打第一场,下午还有两场,溯侑和我打,两个时辰后再去对那个松珩。”

这精彩的安排,听得在座所有人都抬了头。

九凤也没先关心自己要和溯侑正儿八经地碰一场,反而意味深长地看向隋瑾瑜:“隋瑾瑜,这可是你口中的恩人,对恩人出什么招,都想好了?”

隋瑾瑜无声骂了句脏话。

“怎么下午连着安排同一个人打两场?”薛妤皱眉,看向陆秦:“还是排名最前的两个。”

到了这个程度,真要打起来,没有不受伤的,受伤严重的话,那两个时辰就是吞一整瓶修复丸都不够恢复的,接下来也根本没法再去全力以赴打下一场。

“都是这样的,到明天后天,前十前二十的排名大概会定下来,很多默默关注这边情况的大人物大多都是等到第十天,十一天,看了最精彩的几场就走。”

等听完大概的消息,大家陆陆续续离开,只剩下九凤,隋瑾瑜这几个妖都的领头人,薛妤起身要走,溯侑松松拉了下她的手腕,道:“你先回去,我等会来。”

薛妤颔首,身影消失在楼梯一侧。

“如果不出意外,明天我和溯侑那一场,是最适合公开他身份的时机。”九凤看向隋瑾瑜:“你们怎么想的?”

“就这样办吧。”隋瑾瑜道。

九凤看向溯侑,两位妖都未来的君主对视,谁也没退半分,气氛刹那间变得剑拔弩张,她红唇微张:“君主也有大小之分,我不想听什么天攰和九凤排名之论,我也不管你接下来是要和谁打,还剩几场,我只认实力。你若打赢我,远古天攰排名在九凤之上,我认,从今以后,你在妖都绝对的君主之权,我也认。”

“可以。”溯侑应着,又难得笑了下:“楚遥想,你要不提她,我真不一定能赢。”

但既然提了,他一定赢。

九凤才想放几句嗤笑的话,被风商羽连拉带哄地带走修炼去了,现场只剩下隋瑾瑜和溯侑。

“楚遥想很强,是近千年来九凤族血脉最纯净,最有天赋的一个,那个松珩也不好对付,明天会是一场硬仗。”隋瑾瑜想了想,实在不是很放心,从灵戒里找了又找,找出几瓶顶尖的疗伤丸和恢复灵力的药散,全部交到溯侑手中,道:“这些东西都拿着,和楚遥想比过后赶紧恢复……”

隋瑾瑜平时也不大爱说话,冷淡起来时颇有种谪仙乘风而来的意味,但在溯侑面前,他的话从来没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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