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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洗干净的脸上没有惊慌,也没有逃出生天的喜悦,与其说迷茫,更不如说是一种麻木。

一种被经手多次、在多个地方颠沛流离的麻木。

凯撒摘下手套。

他问:“你想吃什么?”

萝拉先是摇了摇头。

过了一阵,她又小声说:“……能给我一些干面包吗?”

凯撒不知道她在布什家的短短两天经历了什么。

两天前那个活泼快乐的小猪崽不见了,不再揪着他的衣服吵吵嚷嚷地要烤乳猪,而是这样卑微又谨慎地问,能不能给她一些干面包。

凯撒感到一些不舒服。

他告诉司机:“先去Ristorante Beccofino。”

这是一家会员制的高档餐厅,只接待注册会员,一般情况下,需要提前三天预定。

凯撒让亚瑟打电话过去,轻而易举地订到单独的房间。

萝拉没有听前排亚瑟的声音,她趴在玻璃窗上,专注而好奇地看着窗外的景色。

她被关在首相官邸中十几年,强行与外界隔离,时间实在是太久太久了。

没有电子设备,没有接触外界,她对官邸之外的世界和社会一无所知,就像一张单纯的白纸。

夜幕之中,尖顶教堂威严耸立,拱扶垛好像空中桥梁。

萝拉专注地看着,扭脸问凯撒:“那是什么?”

凯撒说:“教堂。”

“教堂是做什么的?”

“宗教活动的主要建筑物,信徒的聚集地。”

“喔,”萝拉乖乖巧巧地应了一声,隔了两秒,又问,“信徒是什么?宗教又是什么?”

凯撒慢慢地说:“对你来说,这些不重要。”

萝拉好奇:“那什么重要?”

“再多问,”凯撒言简意赅,“你连一片干面包都得不到。”

萝拉听懂了这句话,她老老实实地坐回去。

脸仍旧贴在玻璃上,外面飘着小雨,她的手掌心压在上面,触不到雨滴,只渴望地看着外面。

她就像一只想要飞出牢笼的雏鸟。

在进入餐厅之前,凯撒让亚瑟带着萝拉去熟悉的店铺买了新衣服和帽子。

萝拉兴奋极了,她主动挑选了一件帝政风格的长裙,淡淡的紫色,长度一直到脚面上,只露出银色鞋子的顶端。

“我从来没有穿过这么漂亮的裙子,好软好舒服,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真丝吗?”萝拉摸着胸口处的珍珠,眼睛亮晶晶,“这个塑料珠子好美好漂亮,我好喜欢。”

凯撒任由这个小蠢货叽叽喳喳,他拿了一顶巨大的、有面纱,还能够遮住头发和脸的帽子,扣在萝拉的小脑袋上。

她头围小,帽子卡下去,把她的脸都罩住了。

萝拉说:“啊,这个帽子把我漂亮的脸都挡住了,上将……”

凯撒后退两步,看了看,很满意。

他说:“就这个。”

虽然不理解为什么凯撒要弄这么一个大帽子,但萝拉仍旧因为得到漂亮的衣服和帽子而开心。

一直到抵达餐厅门口前,萝拉还在兴奋。

她快活地跟在凯撒身后,并不太淑女地表达着喜悦的心情:“这是我拥有的、第一套属于自己的衣服哎,也是第一套这么美这么美的长裙。上将,不过这个帽子有点遮挡住我的眼睛,我不可以——”

她愉悦的声音戛然而止。

凯撒低头,发现萝拉将帽子抬起来,正盯着某个地方的牌子看。

那上面有着清晰的标语。

“阿斯蒂族人禁止入内”

萝拉什么都没说,她垂下头,原本试图抬起帽子的手放下来。

她不再尝试将帽子抬高,而是按住帽檐,用力地往下压了压。

雨夜被淋湿的猫猫,将自己的身体蜷缩起来,躲在破纸箱下,试图获取短暂的温暖。

没有人会为难凯撒上将,萝拉顺利地进入房间。

凯撒向侍应生表达自己的意见,他今晚和这位淑女需要安静的进食,不希望旁人打扰。

侍应生明白了。

略去复杂的用餐流程,将餐前甜点、配菜和主菜等等一同送上来。

好奇宝宝萝拉失去了刚才的兴致,她甚至没有去看这房间墙壁上漂亮的陶瓦鱼骨架装饰品,也没有惊叹银光闪闪的餐具。

就算这家菜品里的烤猪肉有着香喷喷的脆皮、丁骨牛排鲜嫩多汁,萝拉也没有称赞美味,她只是快速地吃完,然后跟着凯撒上了回去的车。

在上车时,凯撒注意到萝拉换下来的衣服——这些东西装在一个小纸袋中,被放在萝拉的脚边。

萝拉今晚穿过的衣服,被服装店的店员细心折叠后,重新装进袋子中。

裤脚正好在上面。

凯撒第一眼就看到了布料上淡淡的草绿色。

他微怔,仔细看。

凯撒嗅到淡淡的、属于癫狂草的特有味道。

能让大黑狗发狂、撕咬人的癫狂草。

他沉默,抬眼看向萝拉。

她刚刚摘下帽子,棕色的卷发柔顺地垂在脸侧,纤细的身体撑起温柔的帝政裙,她看上去就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公主。

她洁白柔软的耳侧,属于阿斯蒂族人的烙印如此深刻、鲜明。

许是察觉到凯撒的视线,萝拉的视线从手中的帽子上移开。

她懵懵懂懂地看着凯撒,小声说:“谢谢您,凯撒上将。”

凯撒眯起眼睛:“为什么?”

“如果不是您的话,”萝拉低声说,“我可能会被布什家的管家强女干,他一直在欺负阿斯蒂族人……”

她用柔弱的声音再度道谢:“真的很谢谢您。”

凯撒容色冷峻,他注视萝拉良久,终于开口。

他简短地说:“到我家之后,少做这种蠢事。”

-

抵达萨列里家族的城堡时,已经到了深夜。

这个时候,大部分人已经休息了,重新为一个阿斯蒂族人准备房间有些麻烦。关于自己从布什家族中带来她这件事情,凯撒也不希望惊动其他人。

他只能暂时将萝拉安置在属于自己的楼中。

这个家伙,一眼看不到,就容易做蠢事。

凯撒到家时候,发现妹妹艾米莉亚塔楼上的灯还亮着,阴影绰绰。

身为兄长,他给妹妹打去电话,提醒她注意休息,明天还有家族聚会。

艾米莉亚喘着气胡乱应几句,说自己正在健身,马上就休息。

凯撒挂断电话。

让人带萝拉去她临时休息的房间后,凯撒去找父亲——萨列里公爵谈了谈关于布什家族的事情。

半小时后,他回自己的塔楼,看到一个男人匆匆忙忙地走路。

凯撒叫住他:“谁?”

男人停下,他说:“上将,我是安加斯。”

灯光渐渐照出他的脸,清俊的男性脸庞出现在凯撒面前,他穿着整洁的衬衫黑裤,衣领扣到顶端。

安加斯是艾米莉亚从一个有着虐待狂魔癖好的贵族手中救下来的。

那时候艾米莉亚才五岁,安加斯十岁。

凯撒对安加斯的印象不错,他虽然是阿斯蒂族人,但勇敢,坚毅,沉稳。

如果不是因为族类,凯撒会要求他跟随自己。

凯撒问:“这么晚了,你去哪里?”

安加斯低着头:“小姐想吃刚摘的葡萄,我刚送到。”

凯撒知道自己妹妹骄蛮,略略点头,放他离开。

凯撒揉着太阳穴上楼。

回到自己房间后,凯撒先去沐浴,用水来压制易感期的不适。

泡完之后,他习惯性地躺到自己床上——

等等。

凯撒冷着脸掀开被子。

被褥下,白白光洁的萝拉缩成一团,正伸手拽着被角,试图往下拉。

她用一种介乎于天真和诱惑的语气,委屈巴巴地说:“不喜欢您也别掀我被子啊,我好冷。”

“这事,我也是第一次干。我们互相体谅一下,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