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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劳斯并没有只吐槽景玉的技术。

他第二天就安排司机跟着景玉。

虽然克劳斯不会干涉景玉开车,但副驾驶上必须坐着一个人来保证她的安全。

新手司机上路实在是太危险了,亲身体验过景玉车技的克劳斯先生,实在无法让她独自开车往返法兰克福和酿酒厂。

景玉倒是觉着无所谓,能有个老司机在副驾驶盯着,安全感还疯狂增加了。

她现在开的是克劳斯先生的那辆库里南,经过上次荒唐之后,如今车内饰已经全都换过一遍,仍旧是原来的嵯峨绿,景玉很喜欢。

订购啤酒原浆的协商过程其实并算不复杂,真要是说起来,比较难的是申请认证和售卖许可——这个家庭式的啤酒厂,在两个月前就曾经有一客户意向购买,特意弄过一次认证,什么资料都递交上去了,包括酒厂还花大价钱送去实验室做的检测。

只是不清楚为什么,迟迟没有消息。

那个客户等得不耐烦了,如今已经选择放弃。

酿酒厂的厂长告诉景玉,如果她想要得到的话,他们会将新产品的饮料认证无偿转让给她。

哦,前提是景玉确定要会购买那5000欧的酒。

景玉并没有多想,现如今距离十月节还有近两月的时间,而按照一般的申请流程,至少也得三个月。

这样刚好,两全其美。

等到认证弄下来以后,正好可以直接拿到十月节上售卖。

景玉也开始正式接洽一些专门做啤酒瓶和包装的厂家,她订购了一些样品,陆陆续续地拿到手。

最近克劳斯不在家,客厅房间大,景玉索性将这些样品暂且放到地板上。

她要求高,想要与众不同,厂家也做了不同材质、颜色、模样的样品供她挑选。

好巧不巧,景玉收到全部样品——拿出来都铺到地板上进行仔细挑选的时候,克劳斯回来了。

他推开门,看到几乎铺满整个房间的、大大小小玻璃瓶、纸箱子,停下脚步。

景玉第一次从克劳斯先生看到如此明显的震撼表情。

只是景玉没办法站起来迎接他,她正在仔细比较四种长相不同的玻璃瓶,思考用哪一种灌装啤酒比较合适。

景玉只能蹲在地上,挥舞着玻璃瓶,友好地和他打招呼:“先生~”

克劳斯环顾四周,温柔地问景玉:“房子中有可以套在鞋子上的袋子吗?”

景玉满不在乎:“啊,你直接穿鞋过来就好,这些都只是样品,我不嫌你脏。”

克劳斯顿了顿,委婉开口:“但是我的鞋子或许会嫌样品脏。”

景玉:“……”

从一出生就注定要继承埃森集团的克劳斯先生,有生以来所居住的地方中,从来就没有摆放过这么多乱糟糟的东西。

他耐心等景玉把瓶子收拾好后,立刻让人重新整理了这片区域。

好在景玉在第二天终于挑中了最合适的一款玻璃瓶,剩下的那些,她舍不得丢,给这些瓶子全都灌上水,插进去一枝又一枝的绿萝。

景玉兴致勃勃地跟着视频裁剪绿萝枝条的时候,克劳斯正在喝下午茶。

巨大落地窗外,从平台网西北方向望去,能清晰地看到法兰克福主塔楼,更远处,是战后重建的中世纪风格的罗默贝格区,全欧洲最高的办公大楼——德国商业银行大厦就在不远处,再往北,全是埃森家族的总部版图。

上午心理医生刚刚来过,克劳斯喝一口茶,看正蹲在木架旁忙忙碌碌的景玉。

她如今聚精会神地用花剪斜切45度、修建着绿萝的枝条。

大抵是没怎么做过园艺,景玉拿剪刀的姿态并不标准,虎口处被剪子压出红色的痕迹。

放下剪刀,这一抹红也没有立刻消失,慢慢地发白、泛黄、最后恢复了原本的肤色。

她还在哼着什么歌,应当是民谣,克劳斯仔细听了好久,才勉强辨认出歌词。

“……再过五十年,我们来相会,送到火葬场,全都烧成灰……”

克劳斯把杯子轻轻搁到镶嵌着金边的小碟子上。

“……你一堆,我一堆,谁也不认识谁,全都拉到农村做化肥……”

克劳斯沉默两秒,他叫:“景玉。”

景玉欢乐的歌声暂停,转身:“先生?”

她还沉浸在刚才的快乐歌唱中,尾音稍稍上翘,和那个“化肥”时候的语调基本一致。

克劳斯礼貌询问:“你可以换个开心点的歌曲吗?”

景玉放下花剪,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胸口,模仿着机器的声音:“警告,警告,权限不足,想收听更多歌曲,请开启付费订阅服务——”

刚好,她今天穿了件紫红色的吊带连衣裙,胸口处有个漂亮的、刺绣模样的图案,景玉一本正经地地用手指尖戳着这个图案,发出“滴”“滴”的声音。

克劳斯抽了张紫红色的钞票,他站起来,将这张漂亮的钞票塞到她衣领中。

纸钞和肌肤接触,肌肤边缘被挂出和方才花剪压迫一样的红。

克劳斯问:“这些可以吗?”

景玉飞快将纸钞握在掌中:“中德美日韩,民谣、流行、通俗、摇滚,您随便点。”

她指腹搓了下钞票:“我都可以!!!”

“不用,”克劳斯平静地说,“只要你不唱,我给你更多。”

景玉:“……”

哼!

在回到慕尼黑之前,克劳斯带着景玉去骑了马。

德国人大多热爱运动,但玩马球的并不多。

景玉记得自己早先看过一篇报道,称德国的马球手不过400人左右,加上业余爱好者,也总共不超过600人,而克劳斯,这个热爱一切运动的男人,恰好是这600人之一。

马球是项开销巨大的运动,也是马术、击球和头脑策略的组合,难度颇高。

景玉对这种高速运动并不感兴趣,更何况她骑乘技术不佳,连人都骑不好,更何况是马。

她看克劳斯打马球,实在看不懂,低头继续测算最近啤酒上的支出和开销。

这一趟最令景玉感兴趣的,是克劳斯的两匹马,其中一匹刚刚生了两匹枣红色的小马。

小马还没有取名字,克劳斯看景玉很喜欢这两只小马犊,大方允诺,准许景玉为马取名。

克劳斯看到景玉苦思冥想,指着稍小一点的那个,问:“这个可以叫做伏尔泰吗?”

景玉给马取一个文学家的名字,令克劳斯稍微意外。

他还以为景玉会给马取名“欧元”“黄金”。

“可以,”克劳斯颔首,“那另外一个呢?孟德斯鸠?”

“当然不是啊,”景玉抚摸着枣红色小马,疑惑看他:“福尔泰和孟德斯鸠扯不上联系啊,大的这个叫福尔康。”

克劳斯:“……”

他闭了闭眼睛,忽然意识到,自己和面前的中国小淑女,还存在着文化差异。

文化差异不仅仅这些。

景玉耐心等了两个周,终于拿到准许售卖这款啤酒的合法手续。

而仝臻带着另外支持他的两个人离开了团队,他们重新组建项目,仍旧想坚持不懈地准备做咖啡的生意。

只是和景玉相比较,他们的速度慢了很多。

虽然同属欧盟,但仝臻看到的这款咖啡粉仍旧需要通过拿到合法手续之后才可以进行售卖,按照德国的流程,这将会花费3-4个月的时间。

仝臻等人原本以为可以钻钻空子,减少一下等待时间,哪里想到完全说不上话,有钱没处使,只能干巴巴地等。

在他们焦灼不安等待的同时,景玉也终于迎来了为期16天的十月节。

慕尼黑的十月节举办地点就在路德维西,原本是巴伐利亚国王路德维希一世和公主特蕾西的盛大婚礼,后面逐渐演变成了节日庆典——世界上最大的啤酒节日。

十月节每年都会吸引将近600万的游客,算得上是巴伐利亚最大的一个旅游卖点。虽然不需要对外出售入场券,但大部分娱乐设施收费,这些能带来近10亿欧的收益。

事先询问过曾经参加过啤酒节的商家,景玉提前一天就在特蕾西草坪上搭建好啤酒亭。

他们用了漂亮而鲜明的红色调,小麦啤酒原浆被灌装进漂亮的啤酒瓶中,摆的整整齐齐。

景玉还订做了一个巨大的、木桶造型的玻璃桶,用来灌装新鲜的小麦酒原浆,搭配着丁香和香蕉片,准备很多小小的杯子,来提供免费试喝。

景玉高中假期没少去超市里做过促销活动和免费试吃推广,现在做起来也得心应手。

从上午十一点起,啤酒工人就从Sonnenstrasse街开始游行,一些慕尼黑人也开始罕见地选择穿着短裤和连衣裙上班,只等待下班后能够立刻加入庆典活动。

去年十月节,景玉还在中餐馆中忙的团团转,压根就没有出来看多少热闹。

今年,她穿着漂亮的淡紫色旗袍,头发挽起来,别了一朵紫丁香造型的发簪,颇为引人注目。

这旗袍是昨天送来的,一共五套,淡紫色的是其中之一,景玉还没有在克劳斯面前穿过。

团队中有个棕发男性,名字叫希尔格,在看到景玉这个装束的瞬间,这个平时闷到话都说不了几句的男生,分别用德语和英语夸赞她的美丽。

高冷兼团队财务总监·数学高手·玛蒂娜,也难得和她说了句项目之外的话。

玛蒂娜说:“你的衣服看起来真的很美好。”

景玉礼貌地谢过了她。

她们申请的时间晚了些,啤酒亭位置在耳朵形状的特蕾西草坪西侧边缘,旁边是一座对外半开放的艺术馆,能看到墙壁侧的半身雕像,上面雕刻着巴伐利亚的杰出人士。

当游行的啤酒工人到达露天广场时候,景玉心不在焉地瞧着墙壁上的雕像,不自觉地想。

——倘若埃森家族在慕尼黑,那么将来,这上面也会有克劳斯先生的雕像吗?

上午的试喝推广算不上多么顺利,但景玉的中国造型明显吸引了不少人,有很多人和景玉合照,景玉也笑吟吟地配合,邀请他们过来试着品尝。

平均,每十个试喝啤酒的人,就有八个选择停下来询问价格,购买小麦啤酒。

景玉极力推销:“这款酒搭配香蕉片和丁香的话,味道会更好喔。我们有个小小的促销活动,只要您购买两瓶啤酒,我们就送一小包丁香,购买三瓶的话,我们送一小包香蕉片,如果买四瓶的话,我们会送一小包丁香以及一小包香蕉片。”

这个价格设置的很诱人,大部分人都选择购买四瓶,有些购买了十瓶的客人,景玉还会送上一个精致、小巧的塑料杯子。

生意一直等下午才开始忙起来,市长来到特蕾莎草坪上,用一个大木槌,用力击打啤酒桶,当桶身破裂,里面的啤酒瞬间喷涌而出。

市长举起大木槌,骄傲宣布:“O’zapft ist’s!”

庆典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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