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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枕书看着他不做声。

苏鹤亭觉察到长官的注视,便拉着谢枕书的西装外套,仰身凑近些,跟他四目相对,说:“能听见我说话吗?长官,你还好吧?刚刚的佛像——”

车摇起的人浪把两个人挤歪,谢枕书稳住身形,没太听清苏鹤亭的话,便垂下头,反问:“什么佛像?”

苏鹤亭说:“刚才太监引出来的那尊佛像。”

谢枕书道:“太监?”

苏鹤亭为长官眼神里的困惑怔神,他喃喃:“喂喂……你不会吧……”

这时有人经过,把他们推向一侧。谢枕书再次抬臂,捞过苏鹤亭,不让别人碰到。虽然有些奇怪,但他以为苏鹤亭信佛。

苏鹤亭跟谢枕书对视半晌,不知道想到什么,表情微变,收起适才的客气,眼神里流露出些许坏意。他唇角微勾,说:“我明白了,你……嗯,我们这是去哪儿?”

谢枕书自然而然地答道:“回家。”

苏鹤亭说:“哦,我们都有家啦,不错不错,你住在我隔壁吗?”

车正好停下,有人下车。谢枕书松开吊把,把手掌盖到苏鹤亭的脑门上。

苏鹤亭纳闷地说:“你干吗?”

谢枕书道:“测体温。”

苏鹤亭说:“嗯?”

谢枕书盯着他,淡淡道:“看你忘记,我不住你隔壁,我跟你住在一起。”

苏鹤亭一口气没接上,埋头一阵咳。好在他反应极快,说:“还有这种好事情?咳、咳!我是你什么人啊?”

谢枕书道:“终身伴侣。”

苏鹤亭咳完再抬头,脸上有潮红,却不知道是咳的还是闷的,总之那张好看的脸上神采飞扬,像是遇见好玩的事情了。他郑重其事地点头,说:“是了,我们已经结婚了。你在这里等我一起回家吗?”

谢枕书道:“嗯,每天。”

他有问有答的样子逗笑了苏鹤亭,车又发动着,人比刚才少了很多,他们明明不用再挤,谢枕书圈着苏鹤亭的手臂却没有挪动分毫。

到站的时候天早黑了,苏鹤亭跳下车,用手挡着雨。谢枕书一手提箱,一手撑伞,把他罩住。两个人并肩走一阵,苏鹤亭看前面的路灯一直延续到深处,说:“长官,事先申明,我不会做饭,我只会煮泡面。”

伞很小,谢枕书提箱子的那只胳膊淋在雨里。他道:“我知道。”

苏鹤亭说:“要不要我煮泡面给你吃?味道很不错哦。”

谢枕书道:“要。”

苏鹤亭突然伸手,把伞打正,说:“饭要一起吃,雨也要一起淋,不然怎么做伴侣呢?”

他说到这里,自己先笑了,又煞有其事地接了一句:“我应该在婚前说过吧?记不清了。啊,我们家好远,改天买辆代步的车,我车技很好的……”

他省略自己开吐人的经历,越讲越神气。过了一会儿,他问:“干吗不理我?”

谢枕书道:“在想事情。”

苏鹤亭好奇:“想什么?”

伞柄咯在掌心,雨似乎变小了。须臾后,长官轻呼一气,投降似的,道:“想怎么牵你。”

他下车后一直在想这件事情,真奇怪,他们都结婚了,应该牵过无数次手吧,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得一直牵着苏鹤亭才行。

苏鹤亭说:“很好办嘛。”

他拉过伞,跟谢枕书手指交握。雨漏了进来,他毫不在乎。等两个人走到家门口,伞早已形同虚设,两个人都湿透了。

家位于别墅区,是个位置极佳的独栋,外绕铁栏,上面攀生着许多玫瑰,长得相当繁茂,形成漂亮的矮花墙。苏鹤亭望进院里,里面是个打理细致的小花园,前排有的郁金香,颜色不一。

谢枕书推开铁栏门,带着苏鹤亭入内。他们经过小花园,进到家中,玄关处整齐摆放着两个人的拖鞋。长官拿来干净的毛巾,给坐下来换鞋的苏鹤亭擦头,苏鹤亭似是一愣,待在那毛巾下,半天也不动。

家里很安静,只有外间的雨声。谢枕书擦了片刻,道:“你上楼,我烧水。”

苏鹤亭说:“这个家和……一样呢。”

他这话说得含糊不清,又隔着毛巾,让谢枕书只听到个大概。

长官揉到苏鹤亭脑后,道:“你说老家吗?嗯,和那个房子差不多,花园要小一点,我们两个人好打理。”

苏鹤亭垂着手,静坐须臾,说:“你想了好多。”

谢枕书语气不变,手上的动作却很轻:“……嗯。”

苏鹤亭突然举起手来,怪叫道:“我是蒙面大盗,你已经被我包围了,束手就擒吧!”

说罢,他抱住谢枕书的腰,把脸全都埋进谢枕书怀里,一顿猛蹭。那擦头的毛巾滑下去,挂在他肩头。谢枕书脱了外套,领带被猫供得歪斜,衬衫没湿的地方也湿了。

苏鹤亭说:“喂。”

谢枕书一直看着他的发顶,听他叫自己,便“嗯”一下,低声道:“干吗?我就擒了。”

苏鹤亭抬起眸子,鼻尖和下巴还埋在长官怀里,只用那双乌溜溜眼盯着谢枕书。家里没有开灯,雨在窗玻璃上晕出一汪汪的水纹,谢枕书的身形几乎能把他完全罩住,他藏在昏暗里,眼神出奇的天真。

谢枕书上车前不懂自己为什么口渴,但这一刻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乱想。他拉住毛巾,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可这是苏鹤亭啊。

长官指尖碰到他的发尾,又软又翘,还带着湿意。

苏鹤亭偏要在此刻说:“你会跟我睡在一个房间里吗?”

他随心所欲,又坏得可以,鼻尖顶到谢枕书的衬衫扣,轻洒着微热的鼻息,好像一只屡教屡犯的猫,总忍不住勾抓谢枕书领带的欲望。

苏鹤亭见谢枕书不回答,便说:“等等,我不会还在睡沙发吧——”

谢枕书决定做点什么,他松开毛巾,一把扣住苏鹤亭的后脑勺,吻住猫。现在那又软又翘的发尾都在他掌间,他五指微张,用力地揉乱它们。

雨淅淅沥沥,苏鹤亭的湿发碰到眼睛,让他微微眯起眼,在亲吻里断续地喘息,他早在不知不觉间被压到了地板上。

嘭——

谢枕书的手碰倒花瓶,玫瑰泼到地板上,淌出透明的水。水流进苏鹤亭的后领,刺得他抽气,拽着长官的领带,仰头求饶:“嘶,好凉,不是,好痛,干吗咬我,谢枕书。”

谢枕书拨开花瓶,挡住所有的光亮。他比曾经成熟太多,懂得循序渐进,先吻过苏鹤亭的眼角,再用指节顶高苏鹤亭的下巴,沿着那光洁的弧度游巡,好像在做一场危险的朝拜。

苏鹤亭的外套拉链半敞,T恤快卷起来了,他连忙喊停:“睡一起,我知道我们是睡一起的!谢枕书,别咬啦!”

谢枕书撑着身体,被他手脚并用地抱住。

房间里有股玫瑰香,苏鹤亭咬咬牙,夹住长官的脸,问:“干吗一直咬我?你每次,每次都这样啊?”

谢枕书“嗯”一下,擒住苏鹤亭的后腰,把人从地上带起来。苏鹤亭顿时树袋熊似的挂在他身上,因为里面的T恤松垮,谢枕书能清楚地看到猫脖颈上面的咬痕。

苏鹤亭单手捂脖颈,脸上的潮红都漫到了耳根。他神色几变,小声控诉:“可恶,你以前……你,你是不是偷偷练习过?脸都不红了。”

谢枕书也不知道,偶尔,他靠近苏鹤亭会失控。他是想亲吻的,可总有狂肆心理在作祟,一旦吻到苏鹤亭,欲望就会无限扩大,变得没轻没重起来。

他结婚了也这样吗?

谢枕书倒了杯冷水,又往里面添了几块冰。他晃了下杯子,犹豫一秒,在喝前说:“……对不起。”

苏鹤亭道:“我不接受!”

谢枕书说:“嗯?”

苏鹤亭摁住杯口,凑近了,飞快地说:“你再亲一次,不许咬我,我倒数。”

谢枕书顿了顿,把苏鹤亭放到桌上。他撑在桌沿,盯着苏鹤亭,认真道:“就亲一下?”

苏鹤亭双指搭出个“X”,说:“首先,不许咬我。”

谢枕书道:“嗯,可以。”

苏鹤亭说:“其次,不许……算了,我还没想好,你先亲吧。”

这算哪门子的惩罚。

谢枕书凑首,先亲了苏鹤亭的鼻尖。亲这里和亲眼角一样,都带着温柔和亲昵。接着,他吻上苏鹤亭,只是一下。

昏暗里,他问:“这样?”

两个人离得极近,近到鼻息可闻。

苏鹤亭说:“下次要记得哦。”

谢枕书想答应,可他顿了顿,道:“……我不能保证。”

他静静端详苏鹤亭,苏鹤亭哪里都可爱,他确实不能保证,或许他也不想保证。他希望能跟苏鹤亭更近一点,不论是亲吻还是什么。

半晌后,谢枕书道:“我记不得我怎么求的婚,也不记得我们怎么结的婚。抱歉,这很奇怪……亲吻的时候我也很想你。”

他对这个家的一切都很熟悉,从进门开始,所有动作仿佛已经在脑袋里预习过无数遍,闭着眼都知道接下来该往哪儿走,可是胸口总是有一点空,似乎只有拉着苏鹤亭才能填满。

苏鹤亭偏头,亲了谢枕书。这次的吻和刚才很不同,是青涩且笨拙的,仿佛千言万语都化在其中。雨还在下,那玫瑰香使人沉醉,那一瞬间,谢枕书被抱住了。

“……神魔……通行……”

雨声里,有电子音的颂唱,这声音逐渐盖过雨声,清晰地响在谢枕书耳边。

“……凡人……让道……”

豆大的雨敲在脸上,家化作泡影,只有苏鹤亭还抱着长官。不过他已经拿出了打火机,借着小灯的蓝色火焰,挥散涌来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