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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的大道再次挤满了人,防御使府外搭起了送宾台,铺上红毡,肃净方圆三十丈,待城主与客人饮完践行酒,礼送客人出城,持续多日的封城令也将随之解除。

阿策无法近前,找了个对街的檐头蹲着,众多高官到场,连童绍也阴着脸来了。

阿策一边瞧着送宾台上的应酬,一边在人群里找妹妹,看来看去始终未见,日头越来越高,不免犯起了嘀咕。

主客叙完别语,送宾台也空了,一行人踏上红毡,向城门的方向行去。

人群兴奋起来,个个翘首而望,想趁最后的时机瞧一眼大人物。随着人潮汹涌,黑压压的百姓汇成洪流,向红毡的方向涌去,阿策突然感到了一种危险。

几条街的百姓悉数涌来,汇成了浩大的旋流,体弱的人已经现出惊恐,他们被巨力挟着前行,人潮宛如铁壁,胸腔挤得欲裂,求救的呼喊在喧涌的声浪中洇灭。卫兵的呼喝止不住人群,被卷得身不由已,脚步难支。

众官员觉出有异,退回了送宾台上,惊得变了颜色。

阿策腾身而起,攀檐踩瓦的奔近,越看越心悸。

密集的人群如一个吞噬的旋涡,有妇人被挤得裙衫破裂,失声哭泣;有老妪大声呼唤孩子,自己却被无数腿脚踩过;纵然有人试图去扶,后方不断前涌,挣扎与呼喊都成了徒劳,纵是壮汉也无能为力。

薛季令执法卫强行驱隔人群,稍遏了前涌之势。

阿策看送宾台暂时无恙,略松了一口气,远处有人踩瓦越墙奔来,他瞧见悚然一惊。

来人正是小七,她蒙巾散落,面色赤红,衣发均已湿透,背上还负了一个人。

兄妹二人遥遥对望,小七抽出一只手,飞快的比了几个手势。

阿策骤然回头,目光疾搜,赫然发觉斜边的一幢酒楼有异,窗缝隐现锐光,反手拔出腰间的短刀一掷。

送宾台上的众多高官正被人潮所惊,纷纷议议,突然一枚利矢擦着韩戎秋而过,夺的一声钉在台上,箭头深深嵌入红毡。

同一瞬,对街的酒楼有人从窗边栽落,喉咙嵌着一枚短刀,跌进了人潮之中。

魏宏脱口一呼,“有刺客,保护大人!”

周元庭被武官群簇,方景与赵英、弘海三人将韩戎秋护住,目光警动。

随着胡哨利响,一群凶徒从近台的街铺二楼跃下,执利刀杀来。

执法卫在驱退人群,高台左右的护卫也就少了,突然出现大批凶徒,文官都慌了,有人畏颤,有人惊喊,有人偷偷往后缩;武官或如魏宏一般上前拼杀,或是在周元庭身侧守护。

韩戎秋的护卫最少,却是所有凶徒的目标。

裴佑靖为避嫌与韩戎秋站得略远,二人交望,韩戎秋微一摇头,不动神色。

台上刀光凶残,台下人群骇乱,百姓哭爹喊娘的挤逃,杂踏哀号不绝,不知有多少人无辜送命。

老邢深悔不该来,他起个大早冲在前头,结果挤在了人潮最密之处,幸好有军中熬练出的力气,还能稳得住脚,甚至顺手救了胡娘子。胡娘子出来寻阿策,认出老邢是阁里的人,追着一路撵,谁想到挤簇越来越凶,险些给活活踩死,紧要关头被老邢一把提起,吓得涕泪交流,攀着他不肯放。

老邢只得架着她前行,原以为轰挤是意外,却发现一个络腮胡子的蕃汉趁人不备,一刀捅死了卫兵,而后高叫怂恿,推带人潮节节前涌。

老邢当下就明白不妙,然而四周挤得毫无缝隙,哪里脱得出去,两人挤出一身汗,反而距高台越来越近,眼睁睁看凶徒暴起,乱刀纷飞。

就在他大急之际,一个青年踩着人群的肩头飞奔而过,执着一柄长竿疾冲上台,只听劲风嗖嗖,瞬间挑下了三个凶徒。

青年浓眉虎目,冷凛生威,长竿梢头还挂着酒楼的幌子,在他手中成了霸道无伦的长枪,凶悍凌厉,又扫又挑,被击中的凶徒无一不是骨碎筋折,爬都爬不起来。

老邢张大嘴,震惊得人都木了。

紧扒着他的胡娘子也瞧见了,失措的尖叫出来,“——策哥——那是策哥!”

老邢终于确定自己没有花眼,又万般不敢信,台上一以敌众,横扫八方的,真是那个天生笑模样,腿脚勤快,一副老实样的阿策?

胡娘子也傻了,那个迷恋蕃姬,脾气憨又耳根软的愣头青,怎么会有这般能耐?

有这样的身手,还卖什么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