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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声“过来”极为冷沉,不容置喙。

和颜的笑是假象,在姜汤里?加料,想迷晕她再送她回金陵才是真吧!

为了卫湛,还真是用心良苦。

宁雪滢知道不能硬碰硬,于是和气道:“稍等。”

说着,她撂下帷幔,遮挡住帐外人的视线,拿起枕边的桃木簪,绾起一个半散不散的发髻,又穿上外衫裹住自己?,暗暗在袖中藏了些东西,这才?穿上绣鞋站在床边。

可没等卫九递上瓷碗,她突然眉尖一拧,弓身?捂住小腹,娇靥浮现痛苦之色。

随着身?体磕在床沿,她顺势倒地,不断发出细弱的闷吟,断断续续。

卫九放下碗,缓缓起身?走过去,身?影在女子的眸中愈发放大?,最显眼的是革带上镶嵌的镂空折枝青白玉石的纹样。

出自巧匠之手,精雕细琢,价值不菲。

睥睨蜷缩在地面毡毯上的女子,卫九曲膝敞腿,蹲了下来,两肘杵在膝头?,不咸不淡道:“碰瓷呢?”

“疼......”

宁雪滢颤颤巍巍抬起手,伸向卫九,似在求救。

漆黑的清瞳没有半分涟漪,可卫九还是递出手,打算将她拉起来,却在下一息,被?扬起的粉末迷了双眼。

一道清香迎面袭来。

凭借超强的判断力?,他猛地扼住“偷袭之人”的脖子。

被?扼住脖子,宁雪滢不敢妄动,可能感知?到,男人施在她颈间?的力?量随着药效的发挥一点点弱化。

只听“砰”的一声?,那?人倒在地上。

美目流眄,宁雪滢的脸上哪还有半分痛苦之色!她慢慢站起身?,同?样睥睨着倒地的人,若非顾及这是卫湛的身?体,她非要好好施以报复。

七分无奈三分愠,她走到桌前,将一小包药粉倒入壶中,捧起摇匀,打算让卫九好好睡上一觉直至次日来临。

也省去她不少心?力?。

可就在她蹲地掐开对方的嘴时,原本晕厥不醒的男子睁开眼帘,冷幽幽地盯着她手里?的茶壶。

“又想故技重施?”在宁雪滢受惊向后退去的工夫,卫九坐起身?,并未动怒,还以玩笑的口吻问?道,“蒙汗药还是软筋散?”

预谋败露,这人成了最大?的危险,宁雪滢丢开茶壶,忙不失迭地向外间?跑去,脚踝却是一紧,险些向前跌倒。

趔趄一下,她稳住身?形,低头?看向抓住自己?脚踝的那?只大?手。

骨节分明,绷起青筋。

卫九桎梏住宁雪滢,一步步带到桌前,拿起剩余的小半包药粉,看好戏似的问?:“自己?吃还是我喂你?”

那?双微弯的凤眸太过漂亮,有点点碎光流淌,配上右眼尾一颗浅浅的泪痣,给人一种温柔的印象,可在卫九身?上,温柔是最经不起推敲的假象。

技不如人,被?以牙还牙,宁雪滢没有怨言,只是身?体本能地发颤。她紧抿双唇,以缄默做出了选择。

卫九点点头?,将她翻转过来,曲起左膝抵在她裙摆中间?,防止她跑掉。

双膝被?一股力?道分开,宁雪滢羞愤难忍,挣扎之际,又被?卫九按倒在桌上,被?迫启唇。

也幸好腰肢足够柔软,才?能承受下弯的冲劲儿。

“唔唔......”

唇舌尝到药粉的味道,宁雪滢欲哭无泪,呛得干咳起来。

将最后一点儿药粉送入那?张小小的檀口,卫九满意地松开手。

用以防身?的蒙汗药很快发挥药效,需要喝下大?量的清水才?能保持清醒,宁雪滢踉踉跄跄地走向被?搁置在毡毯上的茶壶,四肢逐渐失去力?气,绵软地倒在地上。

晕了过去。

苍穹清霁,夜色浓郁,街市上花影铺路,人头?攒动,热闹喧嚣。

宁雪滢在一阵嘈杂呼噪声?中醒来,正软绵绵地趴在一抹宽厚的背上,身?体未恢复气力?,人也恹恹的无知?觉。

背着她的人好像是卫九......

想法一出,她撑起羸弱的身?子,却因无力?栽回男人的背上。

“醒了。”

“你要带我去哪儿?”

随着意识逐渐清醒,宁雪滢生出重重警惕,很怕他将她卖去柳陌花街。

巷子里?潮湿阴冷,灯火阑珊,飘散着怪异的味道,穿梭着来此处逍遥的恩客。

恩客大?多身?穿粗布短褐,与倚门卖俏的女子们砍着价,出手的阔绰劲儿不比青楼里?挥金如土的纨绔子弟,却因地方隐蔽,更加不掩欲望的嘴脸。

“我和你什么仇、什么怨,你要置我于死地?”

看他真的走进多是勾栏瓦肆的巷子,宁雪滢愤愤磨牙,快要哽咽出声?。

卫九被?逗笑,勾着她的腿弯向上颠了下,以防她滑下去。

而女子的身?上,多了一件毛绒厚实的雪白斗篷。

“上次送你回金陵,你担心?车夫是个贼人,这次给你找一个靠得住的车夫。”卫九稍稍回眸,精致的五官被?灯火笼罩,更显深邃,“人就住在不远处的巷子里?。”

多体贴啊,还要给她找个靠得住的车夫。

被?折腾到极限,宁雪滢想将他千刀万剐的心?都有了。

“这车夫是何来历?”

“先前做过父亲的影卫,后来为了一个风尘女子,选择离开卫氏,安家在附近,隐姓埋名。”

一听曾做过影卫,宁雪滢心?凉半截,这还怎么趁机脱身??

“你把我送回金陵,卫湛还会把我接回来,多此一举。”

卫九耐心?十足,语气寻常的像是在谈论家常便饭,“但你未必会再回来,不是吗?”

宁嵩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女儿都被?“退”回去了,怎会再上赶着送回来?

大?约拐了三四个岔口,卫九背着宁雪滢来到一户人家的门前。

可没等叩门,这条巷子的尾端忽然传出叫骂声?。

“被?秦指挥使看上,是你闺女的福分,敢出尔反尔,活腻歪了?!”

紧接着,是一道哭唧唧的求饶声?,听起来是个上了年纪的妇人,“官爷饶命,小的知?错了,这就把小女送去秦府。”

“晚了,一个娼妓的女儿,真当指挥使大?人稀罕?”

立在巷口的卫九耳尖微动。

朔风中传来刀身?出鞘的声?音。

他放下宁雪滢,慢慢走向巷尾。

半敞的破旧木门里?,突兀地站着两名身?穿飞鱼服的男子,其中一人执刀架在一名妇人的脖子上。

卫九没去看那?妇人脸上的惊恐,而是看向在寒夜散发冷芒的绣春刀。

忘了初心?的锦衣卫啊。

卫九微微仰头?,望向巷子上方墨空,转了转食指的银戒。

听见院子外的细微动静,两人寻声?望去,因职位低,并不识得突然出现在门口的年轻权臣。

未持刀的锦衣卫横在同?僚和那?妇人面前,语气不善地问?道:“来者何人?”

“路过。”

“那?就快滚,别碍事,当心?惹火上身?!”

院子外的青年“哦”了一声?,非但没走,还慢悠悠上前两步,踏进了院子。

两名锦衣卫对视一眼,眼底是不加掩饰的凶残和狠厉。

要说在鄞朝最不怕惹事的衙署,当属由?景安帝一手壮大?的锦衣卫。

站在巷子口的宁雪滢没有见机溜走,而是环顾四周,隐约听到一拨脚步声?朝这边逼近。

与卫湛不同?,卫九出行,时常甩开自家的影卫。

那?些脚步声?多半是对方的人。

有隐隐的担忧溢出面容,她小跑上前,想要缓和气氛,不为别的,就为了保护卫湛的安危。

至于卫九,与她无关。

可说到底,他们是一个人。

然而,打斗也一触即发。

刹那?间?,卫九被?六名锦衣卫团团围住。

宁雪滢心?提到嗓子眼,忽然想起那?名车夫,又折回巷子口,拍响了那?户人家的门。

幽深破旧的小巷不再宁谧……

等到亥时过半,再次沉静下来。

宁雪滢也是第一次见识到卫九的武力?。

当然,还有那?名昔日为影卫的老伙计帮忙。

皎皎银月下,卫九单脚踩在一名锦衣卫的胸膛上,擦拭着染血的玉骨折扇。

折扇暗藏玄机,内嵌顶尖的暗器。

“回去告诉秦菱,绣春刀是砍杀奸佞的,不是欺善的。若是违背了初心?,恐难以善终。”

他弯腰捡起一把绣春刀,以锦帕擦拭起锋利的刀刃,随即对折在膝头?,在六名锦衣卫震惊的目光下,生生将绣春刀折成了两半,丢在地上。

落地的瞬间?,发出清脆声?响。

卫九朝那?潦草的老伙计挪挪下颔,“慕叔,这里?交给您了。摆平不了,就去伯府寻人。”

说着,转身?朝门口走去。

衣袍猎猎,身?姿飘逸,是萧索冬夜中艳紫妖红的一笔。

宁雪滢不觉舒口气,又生出浓浓的担忧,这样的卫九,是她能对弈的吗?

可就在此时,被?折断绣春刀的锦衣卫遽然起身?,手握刀尖的一端,面目凶狠地刺向背对而行的卫九。

大?有玉石俱焚之势。

绣春刀毁,他没办法向指挥使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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