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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马行驶到河边,卫九背着宁雪滢跨下马,解开绑缚的?麻绳,分开彼此,又拿出马背上褡裢里的斧头和铁罐,径自走?到冰冻的?河面上,用力凿开一个窟窿洞。

看着男子撸起袖子独自忙活的?身影,宁雪滢拢好氅衣走?过去,“要做什么?”

用铁罐打上水,卫九头未抬地解释道:“水囊空了,还有一段路程,怕你......”

怕你口?渴。

舌尖抵了抵上颚,卫九止住话音,凤眸微颤,为自己的想法感到诧异。

默不作声地灌好水囊,他又拿出褡裢里的?馒头,不由分说地塞进宁雪滢的?嘴里,丝毫不温柔,甚至有些粗鲁,像是在?用粗鲁抵消内心泛起的?异样。

宁雪滢拍开他的?手,背靠马匹小口?吃起来。

毕竟是馒头,吃了几口?就觉口?渴,宁雪滢看?向?卫九,“夫君,水。”

这是要他喂她?

真娇气?。

腹诽一句,卫九拔下塞子,掐住她的?下颔灌入一口?水,气?势汹汹的?,手上动作倒是轻柔了不少。

馒头硕大,宁雪滢吃了一半自然而然地递到卫九嘴边,“夫君帮我吃。”

馒头被咬成月牙形,边缘留有淡红的?口?脂印,卫九呵一声,向?后避开。

他从不吃剩饭,何况是她的?。

被当面拒绝,宁雪滢有点淡淡的?失落,但?面上不显,又小口?吃起来。

别浪费。

不知为何,她觉得此刻的?丈夫与刚刚有些不同?,甚至有些陌生。

可他不会是卫九,卫九是不会来救她的?。

看?她香腮鼓鼓,卫九夺过来,三两口?吃了下去,又重重揩去她唇角的?馒头渣屑。

吃猫食的?,吃个馒头都这么费劲。

宁雪滢并非吃不下一整个馒头,而是因受到惊吓没了食欲,还有些反胃,才勉强咽下几口?果腹。

投桃报李,她也替男人揩掉唇上的?渣屑,眉眼弯弯的?,温柔婉约。

卫九觉得刺眼,转过身不再看?她。

**

灶房暖黄的?灯火下,长鬓短须略显粗糙的?中年男子挽起衣袖,在?灶台旁忙前忙后,用寨子里最后一点儿面粉亲自做了碗手擀面。

季懿行被绑在?柱子上,被强行喂下一碗面。

“你敢喷出来试试?”尹轩捂住他的?嘴,哼笑地威胁着?。

粗粝的?手背满是皲裂和冻疮,眼尾的?笑纹也比同?龄人要深得多,当年那个富有书卷气?的?悍将,是如何一步步变糙的??

季懿行吞下一口?面,扭头看?向?空旷的?橱柜。

“你吃什么?”

“很久没的?吃了。”

季懿行轻嚷道:“没的?吃先喂饱自己啊,喂我干嘛?!”

“你是我儿子。”

“我不是!”

像是个对待混小子的?慈父,尹轩眉眼温和,一筷子一筷子地喂着?面条,之后解开麻绳,拉着?人向?外走?。

双手被缚,任凭季懿行如何拧腕都无济于事。

这时,有饿肚子的?部下冲过来,挡在?两人面前气?势汹汹道:“咱们都没的?吃了,寨主还每日给?这个囚犯好吃好喝,莫不是想借此巴结禁军?!”

除了尹轩,无人知道季懿行的?身份。

其余部下也看?了过来。

悍匪心狠是出了名的?,难驯,又随时会起内讧。

“杀了这小子,让宁嵩和禁军看?看?咱们的?厉害!”

“拿这小子向?禁军换粮,要么直接剥干洗净给?兄弟们做下酒菜!”

听此,季懿行深深意识到,若非没有尹轩多日的?庇护,他早被这些凶狠的?悍匪剁肉充饥了。想到此,他有些反胃,弯腰干呕起来。

尹轩替他拍拍背,又看?向?最先冲过来的?部下,猛地抬腿踹向?其肚腹,毫不留情?,出其不意。

部下飞出一丈远,趴在?地上咳出血。

“老子想对谁好,用得着?你们同?意?识相的?就散去,不识相的?......”尹轩扣了叩手腕,“要么滚出山寨,要么杀了我另立寨主。”

部下们面色各异,当真有人转身离开,身后跟着?三五个喽啰。

尹轩高声道:“寨中缺粮,已?不足以维持生计,人各有志,你们想走?就走?吧,但?兄弟一场,老子想给?你们一个忠告,咱们虽是匪,却也是人,昔日劫富济贫是为了生存和道义,如今即便落魄,也不该反噬良知去祸害山下的?百姓!违令者,就算拼了这条命,老子也不会放过你!听清楚了吗?!”

警告声回荡在?夜风中,无一人应答。

季懿行看?着?落寞的?尹轩,心口?积压的?大石沉甸甸的?。

原来,这座山寨的?人是劫富济贫的?山匪。

原来,他从不祸害贫苦的?百姓。

他不允许部下掳掠民女,是因为感同?身受吗?

是夺妻之恨促使他落草为寇吗?

当晚,季懿行躺在?草垛上了无睡意。

尹轩真是他的?生父吗?不是的?话,为何掏心掏肺地对他?

正沉思着?,左腿不知被什么咬了一口?,传来剧痛,他“嘶”一声撸起裤腿,腿肚上赫然多了个血红的?牙印。

**

季懿行从昏睡中醒来,发觉自己躺在?窗明?几净的?居室中,床畔烧着?火盆,里面传出芋头的?香气?。

一人坐在?床尾,正在?为他清理伤口?。

“别!”

尹轩吐出一口?黑血解释道:“山上有毒虫,若不及时吸出毒液,你会残废的?。”

又吐出一口?黑血,尹轩挤出药膏为他涂抹在?患处。

季懿行头一次在?忠孝上倍感煎熬,“跟我一同?上山的?两个人呢?”

“放心,有我在?,他们暂且无事,过两日就没准了。”

“何意?”

尹轩漱了漱口?,惨白着?脸躺在?床尾,“我手底下的?人全是莽夫,是匪,匪哪有忠义可言?寨中无粮,他们早晚会食肉的?。”

肉?

并非鸡肉、鸭肉、鱼肉,而是......季懿行品出了不同?的?含义。

胃部再次不适,季懿行费力坐起身,看?向?倒在?床尾的?尹轩,“你手里还有火铳吧,我劝你快些摧毁掉,以免寨中内讧,引火烧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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