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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虹招牌就在他头顶,水滴顺着招牌尾部掉落,滴在青年的头发上。

谢无宴站在他身后,男人低垂着眼眸,看着那水滴顺着林砚蓬松的发梢落到他白皙小巧的耳朵上,又沿着他的耳朵滴落到耳后——

沿路闪过的车灯光线将这一瞬间拉长。

谢无宴不自禁地伸手去为他拂去这不识趣的水珠。

林砚被这意料之外的触碰给惊了一下,他的耳朵很敏感,没有外人碰触过,谢无宴这一下子,他只觉得耳根很热,也很烫,谢无宴的手怎么会那么热?

明明因为雨天,温度是微凉的。

谢无宴没想到他会有这样大的反应,他收回手,解释:“有水珠落在上面了,我帮你擦一下。”

也不知是不是小南楼招牌的光线原因,谢无宴冷白的肤色泛起了很淡的红,他五官线条凌厉,冲淡了他身上原先那种冷漠的气息,男人的喉结说话时性感地上下挪动,显得有些紧张。

他紧张什么?

林砚有点好笑,他伸手捏了一下自己的耳垂,果真摸到了一点湿意,他说:“谢谢。”

谢无宴将手放回腿侧,他挪开视线,不自在地说:“不用谢。”

谢无宴看向外面的雨水,下了大半天,这雨势渐小,但也始终没停,他问:“我送你回去?”

林砚说:“真不用,我家就在申大附近,走过去十分钟,你先走吧。”

谢无宴似乎不太敢看他的眼睛,青年耳根那细腻柔软的手感就萦绕在他指尖,这是他此生以来第一次产生这样令人困扰的情绪,他想遮盖自己的反应,不想让林砚发现,他径直应了一声“好”,撑伞走进了雨里。

他没跟陆羁和段辞打招呼。

段辞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随即回过头问林砚:“小学弟,那我来送你?”

林砚说:“你刚刚没听见我说的话吗?就这么点路,有什么好送的?”

“但是现在在下雨呢,路上很滑的,你滑倒了怎么办?”

段辞整个人都转了过来。

这雨天的台阶很滑,再加上又有其余客人行走间带上来的泥土,段辞一个没站稳,整个人都往后滑倒。

林砚就站在他面前,见状伸手拉住了他。

林砚不是那种弱不禁风的人,他打架子鼓的,虽然力气比起陆羁和谢无宴来不算大,也有一个成年男人该具有的力气,他拉住段辞,把段辞整个人扭转了方向,男人就跌跌撞撞地撞进了青年怀里。

段辞比林砚高,也比他重,这一下撞的林砚自己肩头巨震,整个人也向右边摔去。

陆羁就站在林砚右边,他忙伸手扶住对方的肩膀。

他几乎整个捏住了青年的肩头,陆羁的手隔着一层衣物感受到对方单薄的肩膀,接近把他整个人抱在怀里的姿势,止住了对方要摔倒的征兆。

由于距离太近,陆羁能够闻到林砚身上的香味。

今天在后台的时候,化妆师给林砚喷了一点香水,是那种清新的草木香混着桃子酒味,很纯,也意外地很能点燃心中的欲望。

这一抹酒味直接点燃了陆羁。

段辞从他怀里站起来,小麦色的脸颊上浮现出一抹红晕。

他和陆羁不同,整个人扑到了林砚的怀里,他感觉到青年胸膛的温度,他的气息包围着他,段辞不得不握住他的腰作缓冲,那一瞬间的触感柔韧而细腻——

段辞结结巴巴地道歉:“我没站稳,小学弟,没撞到你吧?”

林砚摇头,笑道:“路上的确挺滑的,连你都中招了。”

他看了一眼外面,完全没将方才的事放在心上,他撑起伞:“那我先走了。”

段辞应了一声,看着青年走进雨幕里。

段辞看了好一会儿,直到青年的背影完全消失在黑夜里,他才喃喃地又说了一遍:“陆哥,我好喜欢他。”

其实这句话也不是对陆羁说的。

只是段辞情窦初开,又刚刚跟爱慕的对象产生了一点肢体接触,就算是意外,也足够段辞回味很久,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只想跟旁边人分享自己此时那种喜欢。

就算旁边站着的不是陆羁,是一个陌生人,他也会扯着对方说:“你看到刚刚走的那个人了吗,他刚刚演出了一场很厉害的架子鼓,你错过真的好可惜,我好喜欢他。”

“走了。”

陆羁说。

他没有撑伞,从另一个方向走进了雨里。

陆羁没有回申大去拿车,他在雨中跑了起来,细雨混合着沿街商铺的霓虹光线依次照过他的眼睛,他在想很多事。

他想到母亲和她的异国情人搂在一起的样子,他想到父亲和那个年轻的秘书搅合在一起的模样,他想到自己对婚姻,对爱情的厌恶。

陆羁跑了很远,他的速度很快,他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失控了,但在今夜,无数种情绪困扰在他的身体里,他无处发泄。

陆羁停在一家4S店门口,走进去,浑身湿透的男人让店员吃惊,他随手买了一辆车,只有一个要求,能立即开走。

他开着这辆车去了一家射击俱乐部。

砰砰的枪声击中了不远处墙壁上的靶子,陆羁没戴护具,他握着手里的射机枪,仿佛要将体内的情绪一起宣泄出来。

他想到刚才林砚在舞台上的那段架子鼓,那样令人心潮澎湃的旋律,他想起青年漂亮的脸,想起他趴在图书馆睡觉的时候。

陆羁离开了射击场,他开着那辆新买来的车上了十一号山道。

凌晨的公路没有车,陆羁将油门踩到底,开出了最大马力,他开着窗,头顶的雨下的更大了,砸进车子里。

他想起段辞说的话,想起段辞声音里那种喜欢的情绪,想起林砚对谢无宴这个朋友的态度。

段辞拿陆羁当哥哥,当兄弟,当好友,但陆羁又何尝不是呢,段辞对他来说是弟弟,是同学,是好友,是他应该照顾的后辈,但此时,陆羁竟然将他和谢无宴这个陌生人统一在了一起——他在嫉妒。

那种不安的嫉妒。

陆羁开上林砚那天比赛的山路。

在漆黑无人的林间山道里,一辆黑色的宝马划破寂静,前窗的雨刷尽力地工作着,陆羁看到了当时林砚撞上去的那颗树根,依旧好端端地矗立在那儿。

陆羁也产生了一种撞上去的冲动,但在车子转进弯道的那一瞬间,陆羁还是踩了刹车。

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他将车停在了这处的山道边上,下了车,靠在车边出神。

车外的雨越下越大,滂沱雨水砸在一旁的跑车车窗上,也砸在他的心头。

陆羁仰起脸,世界变得模糊不清。

山道间风雨飘扬,没有月光,漆黑一片,只有身边那辆跑车的远光灯照亮这个雨夜。

陆羁疲惫不堪,但依然无法抑制地想起那天看到林砚撞在眼前这颗树根上的感受,他想起对方的反应,想起青年从桥上跳进水里的新闻。

有一个念头模糊地浮出水面,陆羁想,如果林砚对生命并不在乎,最起码他可以当他和这个世界的绳索,他可以当对方的保护绳。

他想保护他,他想拽住他,他想爱他。

在这么想的一瞬间,他的身心挣脱了父母婚姻带来的重重束缚,他再一次清晰地感受到爱意,就如同头顶的雨水一般,滂沱打在他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