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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谢无宴完全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了。

在看到现场的那一秒,来自儿时的记忆从脑海深处翻涌而来。

雨天,公路,破损的车辆。

超跑前躺着女人的尸体,头部源源不断地往外渗血,小孩坐在了红色超跑副驾驶的位置上,正盯着他,警告他。

林砚失踪了。

尖锐的耳鸣从耳边炸响,谢无宴闭了闭眼,他完全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负面情绪,在他的心里翻滚不息。

姜超连滚带爬地去给他调行车记录仪,不然就谢无宴那个样子,他怕对方下一拳打的不是车窗玻璃,而是他的脸。

行车记录仪上记录了林砚下车的全过程。

依稀能够窥见横在青年脖颈处的那把刀,但却无法看清身后的样子。

他们往前方走了——

谢无宴的眼神骤然冷了下去。

附近响起了由远及近的警铃声,头顶直升机回旋的风声越来越近,男人漆黑的瞳孔里满是尖锐冷厉,他往记录仪里林砚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

那个男人带着林砚徒步走了很久。

直到在另一处无人的路边,偏僻的路途十分难走,有一辆破旧的面包车停在那儿。

那人从车上找了一根绳子,将林砚的手捆在了后面。

做完这一切后,他绕到前方拨了一个电话,他也不避讳林砚,就当着他的面说:“我已经抓到他了,你说了会帮我的。”

电话那头一个陌生又熟悉的男声道:“去机场的路已经被封了,反应真快。”

“出不去了?”

“看起来他一定对他们很重要。”那人说,“我给你一个位置,去那儿躲一躲吧,或者,你可以考虑先把生米煮成熟饭?这样被抓了也死的不冤。”

“……”

林砚总觉得对方的声音在哪儿听过——在哪儿呢?

本着对声音的职业敏感,他好像是……

林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静。

现在那人已经放下了枪。

青年将重心放在身后,试着用双手挣开绳索,但那绳子绑的很紧,他皮肉又细嫩,被绑出了一道又一道的红痕。

他现在的位置靠在面包车边上,如果林砚没记错的话,再往右边有一个破损的车杆,也许可以弄开这绳索。

那边的人正在和对方发生了争论,他得到了一些喘息时间。

然而没过多久,那人就挂了电话,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末了去面包车后面鼓捣了一圈,再出来时手上多了一个水杯:“喝下去,我就不对你做什么。”

林砚停止了暗地里的动作,他下意识有些紧张,看着面前浑浊的水杯岔开话题:“和你合作的是谁?”

那人摇了摇头,不肯说。

林砚从没有见过这张脸,落拓的络腮胡布满了整张脸,几乎看不到五官。

不能说么。

林砚现在只想多花费一些时间,他这次放缓了语调:“想要我喝也不是不行,你告诉我,那你是怎么确定我会经过那边的?”

这次那人动了。

他往林砚面前走了几步:“我不确定你会经过,但车场的工作人员会告诉那个跟你飙车的人这儿有多好玩,他带你来这边的可能性很大。”

能回答就是一种进步。

林砚刚想再说一些什么,那人却不耐烦了,他把水杯放到一边:“不想喝的话就不要喝了,直接脱吧。”

林砚:“……”

在这一瞬间,他突然想起自己穿入的这个游戏,它是花家改编过后的世界,会发生这种事,好像也不是很奇怪。

青年浅浅地蹙起眉头,沾水后变长的发丝垂落至耳边,他意识到自己真的遇到了麻烦。

就在他们僵持不下,那人试图伸手来抓林砚衣服的时候,却听见远方传来了一些骚动,好像是说话声。

那人紧张地站了起来,随即他看着面前无法动弹的青年,忽地伸手想要将他抓起来。

在那一瞬间,一个身影从面包车后面冲了过来。

谢无宴神色冷沉地往那人脸上打了一拳,他下手极重,满身的戾气,每一拳都像在要对方的命似的。

林砚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开口提醒:“他有枪,小心。”

就在林砚说话的同时,那人已经重重地跌倒在地,抬手就要从怀里拔出枪支,但谢无宴近距离劈手夺过了那把枪,转而用黑漆漆的枪口对着他。

那人原本还在挣扎,一下子被吓得不敢再动。

谢无宴回头看了一眼林砚。

青年全身的衣服被雨水浸的湿透,紧紧地贴在身上,完整地勾勒出他单薄修长的身形,凤翎般的睫毛颤动着,模样看起来可怜极了,他白皙的脖颈上有几道伤口,暗红色的血液在颈边洇了开来,叫人触目惊心。

男人抿了抿唇,走到他身边,捡起一边的匕首,割开了绑住青年的绳索。

林砚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直觉谢无宴的神色不太对。

后面的当地警方和陆羁等人一起朝他跑了过来,谢无宴却回到了男人面前。

男人低着头,抬手用刀狠狠地穿透了劫匪的手掌,将他钉在了地上。

那人发出痛苦至极的叫声。

青年颈边的血色像油画一样在谢无宴的视网膜上弥漫开来,他听到幼时保姆的尸体在一旁说:“干脆杀了他。”

一劳永逸。

这样林砚就不会再出事了。

尸体的头颅偏向一侧,它趴在劫匪身边,指着他的脑袋:“对着这儿。”

另一具残缺的幼年尸体则按住了劫匪的手掌:“就这样,开吧。”

它们在笑。

四周的一切成为了寂静的喧嚣。

谢无宴垂眸,他面无表情地将枪口对准眼前的男人,缓慢地拉开了安全栓。

他真的会开枪。

谁都没有办法阻止他,他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他甚至是表面上相当平静地做出了决定,旁人只能从男人眸底酝酿着的黑色乌云能够窥见他心底暴虐的万分之一。

“等等——”

“别!”

从背后赶来的人群发出此起彼伏的喝止声。

谢无宴置若未闻。

男人手指微动,但就在那一刻,一只手从后面搭在了他的手腕上。

谢无宴怔了怔。

那只手白皙修长,就像来自另一个世界,手的主人甚至没用什么力气,但谢无宴全身的力气却在这只手之下散了开来。

就像一头暴怒的猛兽,只会屈服于恋人之下。

屈服于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