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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明蕴一听,当下悔得肠子都快青了,连忙拍桌道:“哎呀,爹你不早说。要是我嫁给赵文,如今已然是新晋小寡妇了。呜呜呜,就这么错过了当寡妇的日子,悔之晚矣。”

温博翰:“……”

今天谁都别拦着他,他要弑女了。

再不把她杀了,他就得被活活气死。

他目光恨恨地看着她,仍然不死心地跟她讲道理:“你祖母之所以这么舒坦,那是因为你爹孝顺,有人给她养老。若不然年纪轻轻还没儿子的女人,当了寡妇,过得要多凄惨就多凄惨,谁都能来欺负一下。”

温明蕴点头表示赞同,“那的确,所以我千挑万选才相中了程亭钰,他不止身子孱弱,能让我早早守寡当老夫人,还有个十四岁的好大儿,堪称完美!”

温博翰抬起手,颤抖地指着她,脑瓜子嗡嗡作响。

“你真以为不是亲生的儿子,能给你养老送终?更何况程家那个才是真混世魔王,望京第一狼崽子,你还敢指望他?”他质问她。

温明蕴倒是十分冷静淡然:“我谁都不指望。靠山山倒,靠人人跑。亲生儿子也不一定靠得住。“

“你真就铁了心要嫁程亭钰?”温博翰满脸失望地看着她,冷声质问。

温明蕴立刻摇头,斩钉截铁地道:“他算什么东西,也值得我铁了心想嫁?这世上哪个男人,能配得上我铁了心想嫁的?要不是那谁的金口玉言,谁稀罕成亲!”

她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信心百倍。

“你、你——”温博翰指着她,你了半天没能憋出下一句话,直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他现在倒是宁愿她铁了心想嫁,哪怕是程亭钰那个没出息的老东西也可以。

听着小女儿这口气,看样子就连她相中的人,都不一定能成,她的亲事还有的磨呢。

*

亲爹和她认真辩论一番之后,最后晕倒败退,甚至第二日直接请假,连早朝都去不了。

足以见得,温明蕴把他气得有多狠。

甚至他一连几日都不曾与温明蕴见面,哪怕迎面撞上,也是掉头就走。

哪怕陈婕从中说和,也毫无作用,甚至平时一口一个如意,如今也直接变成了“不孝女”,他能从小女儿手里捡回一条命,那绝对是他身体足够康健。

若是换成程亭钰那种弱鸡,在温明蕴手里都过不了两个来回,就得去地府报到。

还是陈婕看不过眼,找女儿来谈心。

“你那日与程家大爷见面,可曾暗示过他,你对他有意?”陈婕直奔主题。

温明蕴眨眨眼,似乎有些不明白她为何这么问,但还是轻点了头。

陈婕撇嘴,恨铁不成钢地道:“你就不能矜持些,多亏没传出什么难听话,不然你得被唾沫星子淹了。”

“程家大爷那边,你还是不要惦记了。我让人去问过了,他并无续娶的打算,也未曾找媒人登门。既然你都暗示过了,证明他对你无意。你就不要上赶着了。”

陈婕直接破碎了她的计划,怕她不信,还把究竟请了谁去问的,在什么地方说话的等,都一一讲清楚,证明她并不是糊弄温明蕴。

温明蕴其实不算意外,毕竟那日见面的时候,程亭钰就表达得很清楚了。

他不愿意拖累别人。

只是她以为之后她帮助了他,拥有一段共患难的精力,不仅帮他脱离被诬陷的危险,甚至还倒打一耙,让那个岑姑娘变成罪人,他应该会感谢她,甚至于回助她,帮她脱离困境。

不过很显然这个男人依然郎心似铁,不识好歹。

“我知道了,他这么不识好歹,迟早会遭报应。”温明蕴撇了撇嘴,立刻开始诅咒。

毕竟她的乌鸦嘴可是开过光的。

至于说她小肚鸡肠,恼羞成怒,她通通不反驳。

她只是想一想而已,又没有实施行动,她不是圣人,难道一些不好的思想还不能有吗?

“你呀。”陈婕见她不太高兴的样子,忍不住点了点她的额头:“我们娘俩许久没说说心里话了,你能不能告诉娘,为何这么不愿意成亲?我想知道你心底真实的想法,不要糊弄娘。”

温明蕴沉默了片刻,她看了一眼陈婕,才慢吞吞地道:“我害怕生孩子。娘生了四个,特别是生我的时候,都大出血了,一定很痛苦吧?”

陈婕眨了眨眼,她几乎不敢和小女儿对视,硬扯出一抹笑容来:“怎么会呢?你们都是好孩子,娘能生下你们,只会觉得开心和庆幸。”

她撒谎了,哪怕孩子们都长大了,可是当初生的那一刻,她很痛苦。

特别大出血那一次,无论是她还是一旁接生的产婆,都以为她挺不过去了。

那么多的血啊,把半张床都染红了,要不是请来的大夫乃是医科圣手,她真的就咽气了。

但哪怕活了下来,那个时候血液流失过多,她依旧冷得发抖,好似所有生命力都消失了一般,甚至感觉自己在阎王殿走了一遭。

“是啊,我逗娘玩儿的。女人怎么可能不嫁人不生孩子呢?”

温明蕴看到她故作坚强的那一刻,瞬间心里发堵,马上露出狡黠的笑容遮掩过去,并且说出这句相当经典的话来。

这是陈婕往常教育她时,会挂在嘴边的话,如今被温明蕴主动提起并且承认了,她却丝毫没有开心的情绪。

甚至几次张嘴想要附和,喉咙里却跟堵了棉花一样,什么都说不出来。

陈婕应付了几句,便匆匆离开了温明蕴的院子,她无法面对小女儿的眼神。

晚间,温博翰回府,立刻找到陈婕:“夫人,你今日与不孝女聊得如何?”

陈婕枯坐在桌前,似乎在发呆,等听到他的声音,才发觉老爷已经回来了,下意识地扬起笑容。

只是当听到男人的问话,嘴角扬起的弧度又落了回去。

“如意不是不孝女。”她认真地纠正。

“我知道,除了不愿意成亲之外,她简直是个再贴心不过的孩子了。她有没有被你说动?”温博翰点头,他忙着脱去外衣,并没有注意到陈婕的不自然。

“没有,我被她说动了。”

“啊?”温博翰一怔,下意识地扭头看向她,才发现自家夫人眼眶红肿,显然是哭过了,顿时大惊。

“夫人,你怎么了?”

“老爷,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当初生完如意,我在鬼门关走一趟之后,就根本不想再生第四胎了?我怕自己死在产房里。可是我没给你们老温家生出个带把的,又不愿意让别的女人给你生,我只能咬着牙继续生。我的女儿,以后如果一直生姑娘,也会遭受这样的痛吧?”陈婕看向他,眼神里透露出的是前所未有的痛苦。

“我自己能忍受这种苦,可女儿是我肚子里掉下的一块肉,我怎么舍得她们也受这种苦?明珠命好,一举得男,二胎还是男女齐全,之后就再不用受这种苦了。可是明霞,却走了我的老路,肚子里已经揣着第三个了,谁知是男是女?再到如意,她身子那么弱,连生一胎都可能要她的命,如何还去拼二胎三胎……”

陈婕扑倒在桌上,嚎啕大哭。

她在生前三个孩子时,从来没有多想过,只觉得女人生孩子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可是当大出血带来了心理阴影之后,她才忍不住去多想。

但是她却从不曾在温博翰面前提过一句,因为老祖宗传下的规矩,一个家里若是没有男孩子,那不就是要绝后了吗?

今日当小女儿说出那句话时,犹如一道惊雷劈进她的脑子里,让她神魂俱颤,肝胆俱裂。

她怎么能让自己的女儿也受这种苦呢?

可是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办,该去责怪谁,又该向谁求救?

毕竟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甚至为了如意以后能过得好,不被人指指点点,不成为千夫所指的存在,她还要去规劝她。

只要一想到这些,她就更加难受。

“夫人,你受苦了。”温博翰立刻走上前,将她拥入怀中。

往常引经据典舌战群儒的好口才,面对这个问题时,却有些卡壳了。

当初陈婕生产那么痛苦,他也曾发狠说过,再也不生了,不要让夫人受这样的苦了

可是最后夫妻俩都没有顶住压力,那时候不止是温老夫人在甩脸子,就连陈婕的娘家、手帕交,以及温博翰的同僚都在催,甚至还好心地给他们夫妻俩找生子偏方。

这是大势所趋,在这股封建思想的压制下,很少能有人真正抵挡住。

“如意的亲事,我看就暂时作罢吧,皇上那边我再想办法,能拖到何时就拖到何时。尽可能地让她得偿所愿。”温博翰最终咬了咬牙,承诺道。

只能祈祷皇上不要死盯着一个姑娘的亲事了。

此刻的温明蕴,正坐在庭院里,抬头看着夜空中的明月。

“娘,对不起,不孝女有给您添堵了,我以后会好好孝顺你的。”

她知道说出那个原因,会勾起陈婕的伤心往事,但是在犹豫之后,还是选择实话实说。

在没挑到合适的人选前,这鬼他爹的亲事能拖一天是一天。

自陈婕大哭过之后,温家后院就彻底沉静下来了。

温博翰夫妇很有默契地不再提说亲一事,温明蕴也恢复成贴心小棉袄的模样,不仅亲自下厨学做糕点,还开始绣花,想亲手给爹娘绣荷包。

虽然忙来忙去,除了把自己的手烫伤之后,又扎了好几个洞之外,其余一事无成,但并不妨碍一家子其乐融融的状态。

温明蕴心情大好,成日烹茶抚琴,倒是怡然自得。

*

“姑娘,卫道婆来了。”红枫通传一句。

“请卫坤道进来。”温明蕴放下书,挥手让伺候的人都下去。

屋子里只有她们二人,卫道婆进来之后立刻规矩地行礼,温明蕴只是点点头,便让她坐下。

“坤道满脸喜色,看样子是有大买卖上门了。”她调侃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