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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着吧,你现在恭恭敬敬地敬茶,等待会儿轮到自己给夫君的亡妻敬茶,看你如何是好。

第二杯茶敬完,程国公又递出一个木匣子。

先国公夫人无法给贺礼,自然由国公爷代劳。

“祖母请喝茶。”终于轮到了第三杯茶。

国公夫人直接将手腕上的金镶玉镯子摘下,套在了她的手上。

“乖。”她的声音听起来相当和气。

至于剩下的叔叔和姑姑两房,新人则不用敬茶,只用奉上准备好的礼物,长辈们自然也要回礼。

温明蕴给出去的礼物,全都是刺绣荷包之类的小玩意儿,这些自然都是丫鬟们做的,却换回来一堆首饰珍珠,亦或者是补品补药,跟她给出去的相比较,每一样都是厚礼的范畴。

从她一进来,程世子夫人的视线就死死盯着,见她毫不客气地给上一堆用不上的小玩意儿,登时就不高兴了。

“侄儿媳不愧是出自清流世家,想必这送出来的书都是孤本吧?”她拿过小孙子收到的书本,故意晃了晃,语气怎么听都有股阴阳怪气。

但凡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那就是一本普通的三字经,哪来的孤本一说。

“啊,婶婶不认字吗?竟然连三字经都——”温明蕴一脸惊诧,几乎脱口而出。

等说一半才惊觉这种话不能直说,免得刺中了别人的伤心往事,顿时拿绣帕捂住嘴,满脸同情地看向世子夫人。

那双无辜且真诚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像是会说话一般。

天呐,她好惨啊,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再怎么说也出自名门之后吧,竟然大字不识一个。

“你胡说什么,我虽不是清流世家女,但祖上好歹也出过探花,兄长如今乃是正二品大员,比你爹可高了好几个品阶。我怎么可能不识字?”程世子夫人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您若是识字,那为何认不出上面的字,写得清清楚楚是《三字经》,何来的孤本呀?若不然就是您眼睛瞎了,看不见了?那还是赶紧请大夫来瞧瞧,这么大的字都看不见,那是瞎得透透的,一点儿余地都没有了。”

温明蕴歪着头,轻拧着眉头,既透着无辜的劲儿,还很担忧长辈的身体。

“你是在诅咒我吗?”程世子夫人怒发冲冠。

她设想过无数种新妇回击她的方法,却唯独没想过这一种。

这还是人话吗?上来就骂她是文盲和瞎子,一副二选一的状态。

“我如何是在诅咒您,只是担心您看不见。婶婶莫要吓唬晚辈,我咳咳咳——”她当场就往后缩了缩,开始不停地咳嗽起来,脸上尽是恐惧的表情,甚至都不敢抬头看对方一眼。

好像程世子夫人是个洪水猛兽一般。

“二婶,你这是做什么?明蕴身子不好,您也是知道的,况且祖父也发过话,在新人敬茶这日,你绝不发难,如今这是在作甚?她好心好意关心你的身体,你却要骂她诅咒你,非得把我们夫妻逼死了,你才算高兴是不是?”程亭钰往前半步,将她护在身后,怒目圆瞪地看过去。

双茶合璧,茶香四溢。

程世子夫人虽然不懂什么是茶王,但还是被这股味儿给熏到了。

她本意是奚落新媳妇送礼,尽送一些不值钱的,连个孤本都没有,就好意思收下长辈们如此贵重的回礼。

结果她才刚开了个头而已,甚至都没能把主要矛盾给引出来,就折戟沉沙,甚至还被人指着鼻子骂。

最后受害者还成了他们,她一个被骂瞎子和文盲的人,倒成了加害者。

她真是气得不行,浑身长嘴也说不清。

“够了,你二婶只是担心你年纪轻,万一不懂事把孤本送出来了,家里人可受不起。你怎么一会儿扯到不识字,又说她眼瞎,别说她了,就连我听了都觉得心里不舒坦。下回不要再如此草率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要心里有数。”国公夫人幽幽地开口,这话里话外明显是在维护二儿媳。

程世子夫人一听这话,顿时舒坦了不少,下巴也扬起来了,不满地撇嘴道:“就是,侄儿媳你已经出嫁为人妻了,可不是在家当姑娘,什么话都要在心里过几遍,能说的才说,不能说的就好好憋着。”

“我在心里过了啊。是程晏说你眼瞎又没文化,是阴沟里爬出来的野山鸡,却高高在上以为自己是只凤凰,实际上大老远就能听到你嘎嘎乱叫,还狗屁道理都没有。全是靠你姑姑那老货唾沫星子乱飞,说几分歪理,才勉强站住脚。戴上狗尾巴草,硬装大尾巴狼——”

温明蕴十分委屈,甚至都跺起了脚,小嘴叭叭地赶紧把自己的道理说清楚。

当她开口的第二句话起,屋子里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就连程国公都惊了,完全忘了礼数,直勾勾地盯着这位新进门的孙媳妇。

好一张利嘴!

“放肆!你们温家就是这么教姑娘的吗?”

这回都不用世子夫人出头,国公夫人就已经受不了。

她和世子夫人的确是姑侄,正因为嫁进程国公,生了嫡次子,而她想和娘家联系得更加紧密,就把侄女娶进门当儿媳。

“祖母,您骂我就骂我,扯我娘家做什么?这话又不是我说的,是程晏说的。程晏不是我生,也不是我养,关我们温家何事。要问也得问你们程家是怎么教孙子的?况且他又没骂您,您这么激动做什么?”

温明蕴不干了,当下就从程亭钰身后挤出来,相当不悦地反驳道。

显然温家是她的逆鳞,谁敢骂她就骂回去。

程亭钰故作惊慌地扯了扯她的衣袖,轻咳一声,尴尬地解释道:“祖母便是二婶的姑母。”

温明蕴皱眉:“我刚嫁进你家,什么都不懂。二婶的姑母只有祖母一人吗?程晏骂得是帮着二婶说歪理的姑母,他骂得对吗?”

程亭钰沉默了,温明蕴也不说话,只是抬着头看向他。

小夫妻俩执手相看,沉默在屋子里蔓延,几乎要让其他人窒息了。

“国公爷,程晏都十四岁了,还如此侮辱长辈,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若是传出去,只怕都会质疑我们程国公府的家教。”程国公夫人恨恨地看了一眼温明蕴,最终决定还是对程晏下手。

毕竟温明蕴口口声声都说,是转述程晏的话,与她无关,若是教训她的确站不住脚。

但是绝对不能放过程晏,无论程晏有没有在温明蕴面前说过这种话,总之狠狠打一顿,到时候这继子绝对会记恨继母,怨恨她攀咬自己。

“程晏呢?”程国公询问一句。

“回国公爷的话,方才晏少爷的小厮来回话,说晏少爷昨晚受了风寒,今日发热下不来床,不能过来了。”有下人进来回复。

程世子夫人被气得够呛,立刻接话道:“不可能,怎么这么巧?正好找他算账他就生病了,我看是装的。说不定还是和某些人提前通过气,才能伪装得这么及时。”

“就是就是,都不能证明我的清白了。我看他就是故意说给我听,自己却不来验证,还让某些人对我发难,觉得我这个新媳妇不好,还责怪我诅咒她,甚至攀扯温家。某些人真的好坏啊,我这么年轻,哪里能算计得过她,就只能被人欺负!”

温明蕴立刻接过话头,又气又急,脸色煞白,嘴唇都没有血色了。

“你说谁呢!”程世子夫人越听越不对劲。

好家伙,她想阴阳怪气温明蕴,结果这女人直接倒打一耙。

娘的,就连路边的狗都知道,他们二房的人不可能和程晏联手好吗?

这个女人怎么说得出口的!

“哼,谁说我我说谁,二婶,您可千万别放在心上!”温明蕴加重了“千万”两个字,听得程世子夫人头大。

“侄儿媳,我就把话挑明了,望京谁人不知,我们国公府大房和二房一向不睦,上回程晏连我都打了,你觉得他能和我联手?”程世子夫人也是被逼急了,当着国公爷的面儿说这种话。

“二婶,那你觉得程晏会和我这个后娘联手吗?”温明蕴毫不畏惧,直接反问了回去。

程世子夫人一个字都憋不出来,那倒是,程晏又不是转性去修佛了,没折腾死后娘就不错了。

“够了,你二人都少说话!”

一直没发话的程国公,总算是开口了,这再吵下去,家丑就全秃噜出来了。

虽说坐在这里的都是自家人,但老人家总归是希望能维持表面和平的,哪怕明知是虚假繁荣。

“你去问问晏少爷,他到底说没说过这个话?让他从实招来,念在他生病的份上,今日不收拾他。”程国公指派了一个丫鬟去问话。

温明蕴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却不停地咳喘,还时不时掉几滴眼泪,显然是十足的委屈。

程国公夫人怄了一肚子火气,很想质问她,今日是新娘子奉茶的大好日子,你在这儿哭丧哭给谁看呢。

偏偏眼下这种情形,还不能直接发难,要不然这个孙媳妇估计又得找事儿,只能另辟蹊径。

“估计这问话还有一会儿,先把正事儿办了。去把秦氏的牌位请出来!”程国公夫人挥了挥手。

温明蕴听到这句话,丝毫没反应,仍然哭得专心。

立刻就要小丫鬟把牌位捧了出来,显然是早就准备好的。

“温氏,这是大爷前头的夫人,也就是程晏的亲娘,按照礼数。你嫁进程家门,也该给她敬茶。要谨记自己的身份,继室永远是继室。”

程国公夫人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努力不让自己咬牙切齿。

毕竟她就是继室,这些年吃了无数继室的苦。

明明她也是明媒正娶,可是每次逢年过节祭拜牌位的时候,她就觉得在先国公夫人面前,她更像个妾侍。

如今能向同样身份的温明蕴发难,她只觉得特别痛快,恨不得把自己这些年受的苦,全部都让她尝一遍。

温明蕴咬牙,她心中郁结着一口气,这老太太可真不讨喜,一点都不会做人。

“祖母,不用了。”程亭钰先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