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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晏受到了相当大的打击,那日他从宁梧院爬出来的场景,深深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甚至每晚入睡时,都已经不再是被女鬼纠缠,而是每晚必梦到温明蕴。

这个女人比女鬼还可怕。

女鬼最多在他床上留下血手印,或者浑身冒血,但实际上精神伤害更多。

但是这个女人,可以单手把他抓起来狂甩,跟溜风筝似的,还有疯狂踩踏他,甚至拿着裙子要给他穿上,还喊他乖女儿,当场魂都吓飞了。

面对女鬼,他还可以请大师来超度,或者隔三差五给她烧纸,希望她安息。

但是对上温明蕴,他毫无办法,只能任人宰割。

在梦里,他就是继母手里的一个小玩意儿,让往东他不能往西。

他又开始生病了,连去学堂都没什么精神,一整个蔫头耷脑的。

“晏哥,你怎么了?看起来很没精神啊。”

“你爹的身子还没养好吗?”

他的兄弟们自然发现了这一现象了,下课之余就都围过来,七嘴八舌地关心起来。

程晏摇头:“我爹身体好多了,我就是最近睡眠不好,下次让小厮点上安神香,应该就行了。”

他被继母折腾成那样,毫无招架之地,甚至还狼狈爬出院子,都成了全国公府的笑话,这种丢脸的糗事,他自然不会说实话,免得在小弟面前落了脸。

“晏哥,姓温的那女人怎么样?她有没有为难你啊?”

“对啊,你之前不是说这女人胆大包天,借着不拜你亲娘牌位发难,还让你爹一心向着她,你一定要给她点颜色瞧瞧吗?到底如何了?”

“我们之前还帮你找虫子来着,我看见那大蜘蛛都吓死了,你继母是不是被吓得屁滚尿流啊?都让她出丑,特别是在你爹面前,让她抬不起头来,吓得花容失色,一般男人就不喜欢了。我爹就是如此,他就喜欢矫揉造作的小妾,但若那小妾露丑了,他立刻就扔到一边去了……”

几个半大的少年郎凑到一起,嘀嘀咕咕的,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大家都紧盯着程晏,满脸期待的八卦模样。

显然这些人的馊主意有不少,而且一个个都是纨绔子弟,看到的男女相处也不少,已经隐约明白这个世界中,女人处于弱势,大半都要靠稳住夫君,才能有好日子过,把身家性命系于男人身上。

程晏头皮发麻,他完全不知道怎么说。

实际上就这几日,温明蕴对他造成的心理阴影,根本没有缓和,甚至因为连续几晚做噩梦梦到,还越发严重起来。

他恨不得把这个女人的名字,从他的脑海里彻底挤出去。

偏偏这几个好兄弟们一直追问,那一双双发亮的眼睛,都像是饿狼一样盯着他。

“那当然,小爷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她被我吓得哭爹喊娘,还一直求我不要过来,甚至表示以后对我娘的牌位,一定毕恭毕敬,当自家老祖宗一样祭拜。”

程晏眼睛一闭一睁,直接豁出去了,开始大放厥词。

“啊哈,不愧是晏哥!”

“我就知道那个女人不足为据,姓温的身体不好,就是因为一直半死不活的,所以才嫁不出去。这种女人肯定性子娇弱,胆子比耗子还小,别说拿只大蜘蛛去了,晏哥什么都不拿,就站她面前耍套棍法,就能把她吓得半死,你们信不信!”

“那肯定的,也不看看我们晏哥多厉害!哈哈哈……”

本来程晏还是有些心虚的,毕竟他说得根本就是反过来,甚至吓得屁滚尿流,一直大喊不要过来的是他自己。

但是当这群少年露出开心且崇拜的表情,甚至竭尽所能地捧着他之后,瞬间什么心虚的情绪都没有,他又拽了起来。

他是谁,他可是全望京皆知的混世魔王程晏啊。

温三娘不过是一个小小女子而已,被他打败那不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吗?

“你们都不知道,姓温的有多柔弱,你们都知道我射箭准头很好。当时我就坐在墙头上,轻轻一抛,那大蜘蛛就落进她的茶碗里,把她吓得当场就眼泪一把鼻涕一把。我不费吹灰之力,就制住她了,她对我根本提不起丝毫长辈架子,还尊称我为小爷呢!”

程晏瞬间昂首挺胸,骄傲得像只开屏的孔雀一样,一副无所不能的架势。

其他几个少年,听得眼睛都发光,他们本来就是中二的年纪,只管意气风发的爽就是,哪里还会去深究其中的逻辑问题。

“哈哈,之前你爹要娶妻时,我娘还说,这是皇上亲自赐婚,你再有意见也得憋着,你那后娘绝对会仗势欺人。我当时就说了,根本不可能,我晏哥可不是普通人!”陆然满脸激动,连自家亲娘跟他说的悄悄话,都一股脑倒出来了。

程晏立刻揽住他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还是你了解哥哥我,我可是混世魔王,小爷吃什么都不可能吃亏!别说皇上的赐婚圣旨,就是天王老子来,我也不可能和继母和睦相处。我自己有亲娘,别的女人休想霸占她的地位。”

程晏这话说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也不知他从哪儿学来的,颇有些江湖儿女的豪气。

顿时就把小伙伴们迷得不要不要的,一个个都疯狂给他鼓掌。

“晏哥,那你诸事皆宜,怎么还不高兴呢?今儿那李老头可是看你好几回,我都瞧见他私下对你翻白眼了。”朱霖忍不住问道。

李老头就是教他们礼仪课程的老先生,程晏频频走神,他自然是看见了,但是对于这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学生,他都懒得管。

程晏再次头疼,因为他说得都是假的,他在继母面前别说当儿子了,跟个孙子似的,而且还夜夜梦到被她当球踢,能高兴得起来才叫奇怪。

“我那不是愁,下回该怎么整她吗?”他轻咳一声,语气故作凶恶地道。

“晏哥,她不是求饶了吗?”

“求饶算什么,她霸占着晏哥生母的位置,那就是错。只要她霸占一日,就要受一日的苦。”

程晏装模作样地点头:“对,此话甚是有理,你们帮我出出主意,怎么才能让她更丢脸!”

几个少年七嘴八舌地凑在一起,开始出谋划策。

程晏瞬间松了一口气,虽说他之前是在撒谎,但最后总算又拐回来了,他本意就是想让大家,帮他想想如何整温明蕴。

的确,他们第一次交手,他输得特别凄惨,但是来日方长,不代表他永远会输啊。

他这么年轻,还有无限可能,温明蕴不过是他成长路上的一块小小绊脚石,他肯定随时准备一脚踢开她。

“这个我在行,我娘之前和小妾斗法,曾经被我偷听到了,我觉得法子甚妙。”陆然第一个举手发言。

“无论男人女人,都讲究个面子排场。我们男子更多的是出门在外,行走江湖时要面上有光。她们女人家常年待在后宅,最怕在娘家面前丢脸。”

“对,我娘也是,逢年过节给外祖家送礼,都要和我几个姨妈攀比,生怕是姐妹几个里面送得最少的那个。”

“晏哥,你若是能让你继母,在温家面前丢个大脸,她一定更加抬不起头来!”

不得不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

这几个纨绔子弟,在学习正经东西的时候,那是一窍不通,但是在整治人方面简直天赋异禀。

甚至连后宅阴私手段,都懂不少。

*

温明蕴坐在椅子上,指挥下人往马车上搬东西。

今日是她回门的日子,本来应该是婚后第三天回门,但当时她和程亭钰忙着装病讹人,完全顾不上,今天也是个黄道吉日,她就准备回门。

夫妻俩收拾妥当,携手踏上马车。

这是程国公府的马车,规格要比温家的宽敞许多,还能放个小桌子在上面,十分有排面。

“和逆子交流过后,感觉如何?”程亭钰问。

“钱我要少了。”温明蕴幽幽地叹了口气,忍不住质疑他:“就他那样子,你还要我教他成才,你对他未免也太自信了吧,亲爹眼没救了。”

程亭钰特别想握住她的手,一起吐槽程晏的脑子空空,但是刚听到前半句有关钱的事情,瞬间退缩。

打扰了,他不配提钱。

“我不是对他自信,而是对你自信。夫人乃是龙章凤姿,可与日月争辉。程晏不过是一个黄口小儿,还是没长脑子那种。你驯服他,还不是动动手指的小事儿,岂在话下?”程亭钰故意压低了嗓音,用着一本正经的口吻道。

温明蕴忍不住挑眉,呵,典型的渣男音啊。

不愧是老茶男,这把她捧得举世无敌,还不是为了让她看孩子。

“别捧了,小心没捧好啪叽摔地上了。放心,既然拿了你的钱,我自然不会临阵脱逃。不过还是那句话,我怎么训他,你都不能心疼。而且在教孩子的时候,你要站在我这边。”

“那是自然。”程亭钰连忙向她保证。

他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与程晏为伍,那不是傻子联盟吗?

马车行到一半,忽然停下,前面的侍卫走到车窗旁,低声汇报:“大爷,夫人,方才头领传来消息,小少爷骑着马跟在后面,应当是与我们目的相同。”

“他要和我回温家?”温明蕴一惊。

夫妻俩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几分不解,这是意料之外的行程。

“怎么说,要撵他回去吗?”程亭钰寻求她的意见。

程晏跟着他们一起去温家,并没有提前知会,而是偷偷尾随,这显然是要去搞事的。

温明蕴扬了扬眉头,摆摆手,无所谓地道:“不怕,让他跟。”

“逆子的性格冲动,最重要的是他还不长脑子,很可能会做出让人难以预料的愚蠢事情来,大闹你娘家,只怕会牵连你面上不好看。还是别让他跟了,等我们从温府回来再——”程亭钰有心劝她。

不过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她挥手打断了。

“没关系,你拦住了这次,他下次肯定还会找机会跟回来,不如一劳永逸。况且,温家可是我的地盘。”

“听夫人的,不用理会他。”程亭钰对车外的侍卫吩咐道。

马车恢复行驶中,温明蕴努力压制住自己上扬的嘴角。

乖儿子,我还没去找你,你就主动送上门了,有种你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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