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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钟一脸稀奇地看着武鸣,隔着面具,虽然看不到将军的表情,但是他能感受到老大在烦躁,手上的玉扳指都快被搓出火来了。

“老大,你和这个程亭钰是什么关系?这么费尽周折也要保他,他这个年纪看起来也不像是你儿子啊?难道是你远房亲戚?”

等两人骑马离开皇宫之后,他立刻迫不及待地询问起来。

不过武鸣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对于他的问题,只字未回,也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不想回答。

于钟皱着眉头,转头打量他,就见那男人眼睛四处搜寻着,总之没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甚至还快马加鞭地跑起来。

很快就超过了程家的马车,他理都未理。

“哎,老大,你跑那么快作甚?”于钟跟在后面拼命追,临了还回头看了一眼程家的马车,视线却被车帘挡住了,不由得撇了撇嘴。

二人的骑术都十分精湛,不过这里是望京,哪怕武鸣快马奔跑速度也在控制范围内,于钟很快便追上了。

“之前在殿内花那么大力气救了他,这不正是收买的好时机吗?哪怕不要马上去联络露了马脚,但好歹与人同行片刻,搭上几句话嘛。你这么快跑走,跟嫌弃他似的,这不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于钟喋喋不休地说道,他原本就擅长扮猪吃老虎,实际上对这些人情世故反而看得透。

“将军,你是不是觉得一个弱鸡不值得亲自去拉拢?要不然我帮你去?”他骑马紧跟在身后。

“闭嘴!”武鸣冷喝一声,慢慢勒紧缰绳,马匹的速度逐渐慢下来。

于钟以为他想通了,乐呵呵地刚想继续开口提建议,就听他又吐出两个字:“噤声。”

于钟再不敢开口,只是乖乖跟着,一抬头才发现前方不远处是一辆外表朴素的马车,正是方才赵雅茹邀请温明蕴同乘的那辆。

他的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心里的疑问疯狂胀大。

好家伙,放着程亭钰不搭理,却追着人家亲娘的马车走,里面还坐着人家夫人。

这里面的两位女眷,将军无论冲着谁,都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马车内,一老一少两位女子慢悠悠地品茗,淡淡的茶香溢满车厢,顺着摇晃的车帘,轻轻飘出车外。

终于,赵雅茹放下了茶盏,低声开口:“程亭钰待你如何?”

她这句话问得有些突兀,不过若是本着婆母的身份,的确没什么不能问的。

温明蕴抬起眼皮,与她对视,轻轻一笑:“自是好的。他虽体弱,但脾气温和,做事慢条斯理,还比寻常男子体贴周全。”

她的语气不疾不徐,并没有刻意说好话的意思,听起来就是在陈述事实,而且很舒服。

赵雅茹点点头,低垂着眼睑看向桌面,似乎有些出神。

“他的命是真硬啊。”良久,她感叹般地说了一句。

温明蕴一愣,这句话明显不是夸奖,更像是诅咒。

赵雅茹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既有唏嘘,又有不甘,还有慈爱,很难想象她对程亭钰究竟抱着何种的感情。

“我的命更硬。”温明蕴漫不经心地道,完全不以为意。

这回换成赵雅茹愣住了,片刻后她勾了勾唇角,却没能笑出来,轻叹一声。

“那你俩也算良配了。”

“的确,天造地设。”温明蕴点头表示赞同,当即秀个恩爱。

赵雅茹又泡了一壶茶,她泡茶的时候很认真,眼神专注,原本被激起的情绪重新平静了下来。

仿佛养神一般,等她泡完茶,又变得心平气和。

“我来。”温明蕴接过茶壶,倒上两杯茶。

“夫人是想说他的身份问题吗?”她主动提到。

赵雅茹摇头:“他的身份那么复杂,我可说不清。我唯一能说的就是,他不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

这次她没有任何隐瞒,直言明了。

“滴血验亲?”温明蕴询问。

“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结果只是为了让其他人满意而已。”赵雅茹把玩着玉佩,似是很好奇地问了一句:“如果我告诉你,他并不是什么身份尊贵的大少爷,只是个程宗然从外面抱来的野种,生父不详,生母不堪,你还能和他过下去吗?”

她抬头看向温明蕴,认真注视着,眼睛一眨不眨,似乎怕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丝表情一般。

温明蕴挑眉,笑着问道:“为什么不会呢?他是我亲自挑的夫君,我相中的是他这个人,而不是他的父母。或许还有其他条件,比如他有个身体康健的儿子,不用我生。至于夫人你所说的父母架势,甚至身份,我都不在乎,无论他后来变成什么样儿,我都能过得下去。”

“那如果连他儿子也是骗你的呢?程晏其实是抱来的野种呢?”赵雅茹步步紧逼。

“我只在乎程晏的存在,不用我生,还不被别人指着我骂,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至于程晏究竟是谁生的,又是不是程亭钰的儿子,我真的不在乎。就算程晏这个借口没了,我还可以再抱一个伶俐的孩子来,给他充当儿子。我只是怕麻烦而已,不代表我愚蠢。”

“夫人,你其实问得这些不能作数的。程晏不是我怀胎十月生的,他之前是否被调换被替代,我都不在乎。您所受的那些苦,我无法感同身受。”

温明蕴的语气始终和气,像是在探讨今日的天气一般。

但是她每多说一句话,对面的女子脸色就苍白一分,眼眶也更加湿润一丝。

“是啊,你不能感同身受,我问错了。”赵雅茹有些怔怔地看着她,语气呆板地重复着她的话。

“你看中他这个人,不是他的父母家世,可是你应该知道,人是会变得。如果他变得你不认识了,你怎么办?”她又问。

或许是温明蕴的几句话戳中了赵雅茹,让她有些盘根问底的架势。

“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得看他变成了什么样儿。”温明蕴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给个笼统的答案。

“如果你生了孩子,他把你们的孩子,换成你至交好友的孩子呢?让他活命,可是你的孩子却不见了踪影,任凭你如何寻找,都不知去向。”

也不知为什么,赵雅茹固执地想要在温明蕴这里找答案。

或许是之前温明蕴那句“看中了这个人,而不是家世与父母”戳中了她,让她觉得温明蕴选男人和自己有异曲同工之妙。

温明蕴长叹了一口气:“夫人,我没法给你答案。因为我不做这种假设,另外其实你已经给出了回答不是吗?这些年,你的所作所为,就是在诉说,如果他变了,你会如何应对。无论对错,都没有回头路。”

虽然赵雅茹说得很笼统,但是温明蕴已经猜到了许多,关于程亭钰的身世。

真够狗血的,虽说不是狸猫换太子,却也算小世子换小太子了。

“我没有错。”原本有些脆弱的赵雅茹,听到这句话,立刻抬头反驳。

她的语气斩钉截铁,显然坚定不移。

温明蕴点头:“那就不要质疑自己,更不要回头看。除了痛苦和于事无补之外,什么都留不下。”

“停车。”

马车在路边悠然停下,车帘被撩起,温明蕴扶着红枫的手下车。

“驾——”身后的马车很快离开,逐渐远离。

温明蕴忍不住舒了一口气,得亏她穿得晚,前太子那会儿的动荡年代已经过去,这要是让她穿成赵雅茹,干脆一头磕死得了。

虽然她在车上说一些富含哲理的话,那是一套一套的,但实际上心里都在想,这是什么样的狗屎人生。

亲儿子被老公给调换了,看样子还存着逼不得已的苦衷。

而赵雅茹对程亭钰这个所谓的“野种”也是感情复杂,明明应该是滔天的恨意,可是赵雅茹在车上,却从来没说过恨程亭钰,她更多的是责怪程宗然。

甚至提起程亭钰时,赵雅茹的眼神之中,除了负面情绪之外,还能看到几分柔软和慈爱,十分的复杂。

温明蕴的视线中出现了两匹高头大马,戴着面具的武鸣将军十分好认,他显然也看到了温明蕴。

“吁——”男人并没有让马跑过来,而是忽然勒紧了缰绳,直接停下。

“老大,你真的为了追她啊,程亭钰只是幌子吗?”于钟紧跟其后停下马,一边打量温明蕴,一边啧啧称奇,嘴上还不忘调侃。

他这心里更是不停地嘀咕着:老大这跟着人家的举动,怎么看都透着不清白。

难道铁树要开花了?怎么还对着一个有夫之妇啊?

他是着实想不通,正犹豫着要不要张嘴劝一劝,倒不是他很有道德感,而是武鸣毕竟担着战神之名,若是和有夫之妇搞在一起,只怕皇室这帮废物要把他钉在耻辱柱上,对两人的声誉都有极其不好的影响。

只是话还没说出口,武鸣就已经开口吩咐道:“去买点烧饼过来。”

于钟已经做好“直言上谏”的准备,结果这句话让他有些发懵,下意识地下马,牵着缰绳往旁边铺子走。

不远处就有一排吃食铺子,卖烧饼、包子、小馄饨的等等。

他还没走过去,鼻尖处就嗅到了一股浓烈的香气,让他空空如也的肚子都咕咕叫起来,非常应景。

温明蕴被红枫搀扶着,站在街边,红枫忍不住不停地张望。

怎么回事儿,明明让程府马车跟在后头,为什么还不见踪影?

夫人干站在这里,也着实尴尬,她都在考虑是否要去隔壁茶楼坐一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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