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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修是没有道心劫的,因?为魔门只?修神通、只?信力量。吞噬灵气、吞噬生机,诞生魔气,从天?地人间?强夺来一线通天?之衢,不修道心,何来劫数?

檀问枢没有道心劫、枭岳没有道心劫,魔门一代又一代的化神都没有道心劫,倘若曲砚浓没有叛出魔门,福大命大修成魔君,她也?不会有道心劫,可毁去魔骨后,她就走上?了另一条路。

曲砚浓是在化神后才知道道心劫的,上?清宗家大业大,传承上?古,藏着不知多少隐秘,可直到她晋升化神才窥见?一角。

“为什么?我从没听说过这件事?”她在得知道心劫后,沉默了很久,问夏枕玉。

夏枕玉有很多理由,譬如这隐秘对绝大多数修士来说完全没有知道的必要?,反而会挫伤他们的信心,因?此仙门对此秘而不宣,以曲砚浓之前在仙门尴尬的处境,当然也?不会有得知这隐秘的途径。即使地位超然如夏枕玉,也?不会为私情泄密。

当曲砚浓晋升了化神,她才算是掀开了仙修隐秘世界的一隅。

可到最后,夏枕玉略过这些蝇营狗苟,简单而平宁地说:“不虞而至,正是劫数。”

不虞而至,正是劫数。

原来她毁去了魔骨,却永远没能真正离开碧峡。

后来她开山海、镇冥渊,再也?不曾以弟子的身份回到上?清宗,也?从不承认自己属于任何仙门,千年弹指,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她渐渐觉得道心劫无关痛痒,留存或化解都是缘木求鱼的徒劳,也?许这个虚妄的概念就只?是仙门的杜撰,她本身就该是个例外。

她会和她的师尊、师祖,和从前所有的魔门化神修士一样,无忧无痛,坐享山河。

至于渐渐淡忘的过往和爱恨,谁又能说那一定是虚无缥缈的劫数,而不是长生久视、高坐云端的代价?

可这一刻,她望着眼前几个年轻修士青春光彩、神情跳脱的面庞,千年一刻,在这一瞬重合,她倏忽想起从前夏枕玉说的那么?一句话:

“别管是仙是魔,你?要?先?做个凡人。”

她问夏枕玉,什么?是凡人?

夏枕玉说了句废话:“活在人世间?的都是凡人。”

曲砚浓恍然失神。

她有多久没有活在人世间?了?

“仙君?”眼前小修士眼神疑惑,壮着本来就很肥的胆子叫她,想不通仙君究竟为什么?好端端地陷入沉吟。

曲砚浓回过神,她凝神望了望眼前几张鲜活陌生的面孔,抬起手,轻轻地拂了一拂。

“等你?们中间?有谁最终登上?了阆风崖,亲手把这支笛子还?给?我吧。”

面前几张年轻的面庞不约而同地露出迷茫的神情来。

曲砚浓能从这凌乱的神色中,看出那些如出一辙的迷惑,对她难以揣测的意?图、她天?马行空的思绪、她无迹可寻的过往,还?有关于她的那些荒诞不经?的风月与?爱恨。

她的一切都已成了远离凡尘、难以求证的传说。

纸鸢在天?,早已断线,高飞云霄,她就是那只?断了线的纸鸢。

“决出胜负的那一天?,无论是谁留到最后,也?许我都会请你?们喝一杯茶。”曲砚浓漫无目的地说,断了的线,她可以随手抛掷,落到谁的手里都一样。

她最后的言语渺渺幽幽,“这是一个约定,也?是一个承诺。”

缥缈瑰丽的身影如清风一般虚渺地消散,只?留下随风而逝的言语,和留在桌上?的竹笛。

清风过后,光阴无尘。

曼丽的风拂过叶梢,映在桌面的叶影微微摇动。

坐在桌旁的四个小修士同时恍惚,分不清方才那道缥缈超然的身影究竟是真实存在过,还?是在这明净光影里的幻想。

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天?下第一人,像是她曾塑造过的每个传奇一般,来得无声无息,走时也?神秘莫测,只?留下无限的遐想。

“不愧是……曲仙君。”戚枫神色惝恍地说,“和小叔说的一模一样。”

申少扬心念一动。

“你?小叔究竟是什么?人啊?”他凑近了问戚枫,“他真的和曲仙君是那种……那种关系吗?”

灵识戒一直冰凉凉的,等到申少扬问出这个问题,也?仍然冰冷。

前辈一反常态地毫无动静。

申少扬都快急死了!

明明前辈无比在乎曲仙君,曲仙君也?对前辈旧情难了,那事情明明就很明朗了,为什么?反而僵持下来了呢?

他一着急,决定下点猛料,“我一直很好奇——你?小叔现在是住在知妄宫里面吗?”

富泱、祝灵犀和戚枫一起炯炯有神地看着他。

好奇归好奇,他还?真问啊?

——这种问题?

看不出来啊,申少扬居然是这样一个爱打听的人。

戚枫难为情地笑?了一笑?。

“我以为你?们都知道我家的。”他说,“我姓戚啊。”

申少扬急得受不了,“我当然知道你?姓戚,你?就叫戚枫啊,可是这和你?小叔有什么?关系?你?小叔现在还?住在你?们家里吗?”

富泱和祝灵犀的神情更加古怪了。

——他真的不是一般的好奇这个问题啊。

戚枫在申少扬的再三追问下也?没生气,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我想,小叔应当是没有住在知妄宫里的,他是沧海阁的阁主,平时都要?留在沧海阁里处理公务。”

申少扬惊了,“你?小叔竟然是沧海阁的阁主?”

哎呀,这可大事不妙啊!

就凭戚枫小叔的那个心性,居然能修练到元婴后期,还?当上?了沧海阁的阁主,看起来仙君对戚枫小叔非常宠爱啊!

那前辈可怎么?办呢?

申少扬一瞬间?想象到前辈深埋在地底,棺材被?厚厚的黄土覆盖,孤苦伶仃地思念着曲仙君,而曲仙君在知妄宫里纸醉金迷地怀念前辈,只?有戚枫的小叔狡猾地利用?了两人的劳燕分飞,厚颜无耻地蒙骗曲仙君,攫取了数不尽的好处,甚至当上?了沧海阁的阁主。

简直是太可恶了!

前辈和曲仙君的幸福现在就可就只?能靠他来守护了。

他得想想办法,让前辈和曲仙君重归于好。

“镇冥关的维护是由沧海阁负责吧?”祝灵犀忽然问。

申少扬一惊。

提到镇冥关,戚枫越发?的沉默了。

“是的。”他声音很微弱,“镇冥关的镇石都是沧海阁购置填换的,由阁主亲自过问负责。”

镇冥关的维护由阁主直接负责,那镇冥关出了问题,当然也?该由阁主负责。

申少扬找到了方向,一拍桌子,“对!你?之前一动手,镇石就碎了,镇冥关的镇石肯定有问题。”

戚枫听到“你?之前动手”,不由又低下了头,不说话。

申少扬莫名其妙,反应了一会儿,又“哦哦”地明白过来,“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你?是被?人控制了,在我眼里你?一直都是这张脸。”

他这话还?不如不说,戚枫的头更低了。

祝灵犀不去管他们痴头傻脑,正色问戚枫,“镇冥关的镇石之前是不是换过?”

戚枫和申少扬说不上?话,但祝灵犀正色说话,他还?是能鼓起勇气回答的,“是的,以前镇冥关用?的镇石是望舒域开采的殽山镇石,二十来年前,我小叔主持改换镇石,换上?了山海域的效山镇石。”

申少扬一跃而起,“这不就明白了?你?小叔这是以次充好,拿不好的镇石蒙骗仙君!”

戚枫没说话。

“也?不算是不好的镇石。”富泱忽然说,“效山镇石比殽山镇石便宜,而且在抵御虚空侵蚀方面,确实比殽山镇石的效果更好,只?是质地非常脆弱,需要?时常更换,加起来的花费就更大一点。”

申少扬一愣。

“这么?说,戚枫的小叔其实是做了一件好事?”他不确定地问。

富泱摊手,“也?不能说是好是坏。”

“当时沧海阁更换镇石也?是师出有名。”他说,“当初我们望舒域遭逢天?灾,界域内生灵涂炭,钱串子大量超发?了清静钞,使得五域货值动荡不朽,虽然许多普通修士不知道这件事,也?没法将这些事联想起来,但总归是有明白人的。”

“钱串子自己毁掉了望舒域和四方盟的信誉,没法怪其他人抵制。”富泱耸了耸肩,“沧海阁提出换镇石,也?是众望所归。”

戚长羽主导推动这件事,在里面获利,这是没跑的事;但要?说戚长羽瞒天?过海、罪大恶极,那他也?没这么?高的声望和本事。

“我想,这大概也?是戚阁主如今仍然担任阁主,没有被?问罪的原因?。”

申少扬呆呆地愣了一会儿。

“那、那这件事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过去了?”他有点难以置信地问,“就当从来没发?生过?”

大家都没说话。

“不行。”申少扬猛然站起身,义愤填膺,“怎么?能这样呢?我一定要?去请仙君彻查这件事,不能让戚枫小叔这样的人一直当沧海阁的阁主——犯了错的人,怎么?能一点惩罚、一点代价也?没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