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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然并不是一个喜欢放狠话的人,在他生活的年代,放狠话一般都只能是软弱无能的表现,有本事的人都不会哔哔赖赖。

可面对季孙宿,面对今日之局,他也只能通过放狠话来收场,这是他的无奈,也是这个时代的悲哀。

在人治大于法制的年代,即便他知道这一切的幕后主使就是季孙宿,他也根本不可能将其绳之以法。树大根深的季氏就好似是长在鲁国心脏上的一颗毒瘤,除之,可能玉石俱焚,不除,便是慢性死亡。

李然一时间倒是有点怀念那个有法可依的年代了,虽然,那样的时代也并不完美。

从汉泰宫里出来,外面的天空中阳光灿烂无比,晴空万里,天高云远。

这本可以是一个让人心旷神怡的日子,可此时的李然与叔孙豹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压抑的心情在两人脸上不断流转,对于现实的悲哀也在他们的眼神里相继流露。

回到叔孙豹家宅,下人把府门一关,叔孙豹当即第一时间便是询问起来:

“今日朝堂之上,正可趁此良机一举将季孙老贼拿下,却为何要错失此等良机?”

对于他而言,对于太子而言,对于整个鲁国而言,这都是绝无仅有的机会。

“叔孙大夫,您可曾想过,一旦我们对季孙宿进行了清算,他的那些邑宰知道了后又会如何?”

“鲁国大小五十余城,几乎近一半都是季氏之人掌控着,一旦他们谋乱,大夫可有实力能压得住?又能否稳定时局,确保鲁国境外的那些虎视眈眈之辈不会轻举妄动?”

“此时若动了季氏,鲁国境内必定硝烟四起,届时晋楚两国借口出兵,鲁国又能何存?”

这就是季氏的威力与实力,饶是李然也不得不谨慎小心。

尽管他布置了一个堪称完美的计划,迫使季氏朝野的名声大损,可是他也无法做到对季氏全盘清算。

因为他知道,能够撼动这棵矗立在鲁国境内的参天大树的人,绝不是鲁国人自己。季氏的根基太深厚,太庞大,无论是太子还是叔孙豹,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此次设局,能够存住叔孙氏,能够让季氏有所收敛,便已足够了。

一旦逼之过急,那便只能适得其反,届时谁人又能够和平解决季氏之乱?

“哎!……”

叔孙豹一个字出口便再也无以为继,深邃的眼睛里只剩下无尽的叹息。

他又何尝不知季氏在鲁国早已根深蒂固?他又何尝不知动了季氏,便是动摇了鲁国根基?

可……放过如此的机会,实在太过可惜了!

“不急,还有的是机会。”

太子的仇,李然不会忘记,对于季氏的审判,还远没有停止。

“说起来,此次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只待公子稠即位,便能再从长计议。”

李然的计划很是深远,深远到这一次的全盘计划,好似说起来都只是一个铺垫而已。

当然,面对目前的情势,他也还没有蠢到将自己所有计划都对叔孙豹和盘托出的地步,他对叔孙豹的有所隐瞒,其实乃是他的另外一种安排。

叔孙豹并没有询问李然为什么要瞒着自己关于那一个刺杀李然的刺客的事。

现在他对李然,也只有言听计从。毕竟,自己的这场危机,还是人家给解救出来的。

倒是李然,反而却是有些困惑。

“对了,叔孙大夫,今日在汉泰宫内,大夫究竟与那刺客说了什么?”

那刺客原本打算抵死不开口的,正是因为叔孙豹在他耳边说了两句,这才让他神情大变,开口说话的。

“也无他,价码罢了,我说了一个让他无法拒绝的价码。”

让人万万没想到的是,叔孙豹的回答竟会如此简单,但又如此合情合理。

只见李然又微微点头道:

“是了,他想要自己的家人活命,光靠假太子的一番话自是不能让他心安的。可您作为能够在朝堂上与季氏分庭抗礼的上卿,您开的价格,他定然是要掂量掂量的。”

这就是鲁国的现状啊。

卿大夫比公室更有威慑力,这就是鲁国的现状。

其实,太子才不一定能够保证他一家老小活命。可如果有叔孙豹给他担保,便是一定可以的。那刺客可以不相信太子,但可以相信叔孙豹,因为他也是三桓之一。

“那接下来呢?”

叔孙豹前句说罢,却是面皮一热,也知自己今日朝堂上也有些莽撞了。毕竟是越俎代庖,折了太子的威仪。即便这个太子就是个冒牌货。因此,当即快速转移话题问道。

季孙宿经此一事,眼下禁足在府,要说没个两三月,看来是出不来了。

而现在的太子毕竟是假的,鲁国君位始终还是要有人来继承,谁来呢?公子稠吗?

在不知道真相之前,叔孙豹对公子稠始终是不放心的。

“呵呵,叔孙大夫不妨亲自再去寻一次公子稠,待大夫去了之后,自有分晓。”

见李然这般神神秘秘的,叔孙豹倒也来了几分好奇,便立马让人准备了马车,亲自去了一趟公子府邸。

果不其然,回来之后,叔孙豹顿时变了看法——看来这国君之位非公子稠莫属!

……

翌日,鲁宫方面又忽的传出了消息:太子姬野因突染了恶疾,竟是暴毙而亡!

此消息一出,又是举城哗然。

谁也没想到,能够躲过两次刺杀的太子,今日说暴毙就暴毙了,这死得也太蹊跷了吧!

消息传到季氏家宅,季孙宿听闻后,立马就顿时暴跳如雷起来!

“竖子!竖子!竟欺我至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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