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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即便全身都包上铁甲,也经不住数百枚火雷的狂轰滥炸。更何况,唐军队伍的正前方,还有四十辆他们早就领教过威力的火龙车!

受到刀盾兵的推动,突厥长矛兵的队形也变得曲曲折折。很多长矛兵的手臂都在哆嗦,两脚倒退着不停向后挪动。迫于右设且訇的积威,他们谁也不敢带头转身逃走。但是,他们却本能地想拉开与唐军之间的距离,以拖延灭顶之灾到来的时间。

“后退者,斩!”发现自己再不采取果断措施,整个军阵就要不战而崩。右设且訇果断提起横刀,走到了长矛兵阵列身后。他身边的亲兵和督战队,也迟疑着向前迈步,用刀尖对准正在偷偷挪步者的后心。

在死亡的威胁下,突厥长矛兵不得不重新站稳身体。缓慢后退的突厥刀盾兵被长矛阻挡,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将盾牌竖直,同时嘴里发出绝望一连串的尖叫。“啊啊啊——”

“放箭,放箭,能射多少轮就射多少轮!”突厥右设且訇也不敢把麾下爪牙们逼得太狠,主动改变战术,冲着弓箭手们大声吩咐。

更多的羽箭腾空而起,扑向一百步外的唐军,效果仍旧微乎其微。紧跟着,又是一轮羽箭,砸在大唐健儿前进的道路上,发出冰雹般的声响。

第三、第四、第五轮羽箭接踵而至,宛若大群迁徙的蝗虫。半空阳光为之一次次变暗,然后又一次次变亮。大唐健儿走过的草地上,很快就插满了白色和黑色的箭羽,就像一只只沙鸡,正撅着尾巴在草丛里觅食。

当双方之间的距离缩短到八十步,唐军弓箭手开始还以颜色。同样是抛射,箭矢数量远少于突厥人所发,却又急又沉。

一团团血雾,立刻在突厥军阵中冒起,只有单层皮甲护身突厥弓箭手们,接二连三中箭,惨叫着栽倒。

伯克乌隆大怒,亲自拉动角弓,瞄准一名唐军校尉的胸口。那名唐军校尉却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毫无察觉,继续挥舞兵器,维持所在队伍的阵型。

下一个瞬间,伯克乌隆果断松开手指,破甲锥脱离弓弦,在半空中画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当”地一声,正中目标胸口。

那名大唐校尉低下头,困惑地看了看,随即,挥刀砍断箭杆。然后继续约束身边的弟兄,快步向前推进。从始至终,就像被苍蝇舔了一下般轻松。

破甲锥名不副实,没有破开大唐校尉身上的麒麟铠!伯克乌隆气得两眼发红,再度拉开角弓,搭上第二支破甲锥。

这次,他瞄准的是对方头盔下的鼻梁。难度比瞄准身躯高了至少三倍,但是,他仍有五成以上把握!趁着对方挥落手臂的瞬间,他果断松开弓弦,随即,用目光死死盯住对方的面孔。

“啪!”破甲锥没等飞到目标,在半途中就被一把摆动的长矛挡了下来。随即,如死蛇般坠落于地。

“该死,该死!”乌隆气得以手捶地,咆哮着搭上第三支破甲锥。就在他将角弓举起来,努力瞄准目标的当口,三支来自唐军的狼牙重箭,从半空中急飞而至。

果断松开弓弦,任由自己的破甲锥随便飞往任何方向。伯克乌隆猛地扭动身躯,躲向亲兵的身后。两支狼牙重箭从半空中落下,贴着他的肩膀射入地面。第三支则带着呼啸的风声,射入他身前那名亲兵的小腹。

倒霉的亲兵哼都没哼,捂着肚子栽倒。鲜红色的血浆顺着箭杆喷涌而出,将周围的草丛染得通红一片。

更多的狼牙箭落下,带走更多突厥将士的性命。双方之间距离已经拉近到了五十步之内,轻箭全部换成了破甲锥和狼牙重箭。双方的弓箭手也不再追求覆盖某个区域,还是瞄准特定的目标,务求一击夺命。

尽管有镔铁背心的保护,仍然有三十几名大唐男儿,中箭后倒地不起。其余大唐男儿嘴里发出一声大喊,骤然加速前冲。山坡上的战鼓声节奏大变,又密又急,带着人的心脏一起加速,仿佛随时都要跳出嗓子眼儿!

“该死!”伯克乌隆又喃喃咒骂了一声,挣扎着推开亲兵的尸体,再度将破甲锥搭上弓弦。然而,他却发现自己的手臂抖得厉害,根本无法从容瞄准。他身边的弓箭手们,大部分也因为紧张和疲惫,射出的羽箭毫无准头。

咬着牙扭过头头,伯克乌隆试图向右设且訇示警,提醒对方弓箭已经无法阻挡唐军靠近到自家在军阵二十步之内,却愕然发现,右设且訇脸色惨白,额头冒汗,举刀的手在不停地颤抖。

两军相距四十步,突厥弓箭手射出的羽箭数量减少了一大半儿,准头也变得毫无可言。突厥刀盾兵和长矛兵又开始踉跄后退,任督战队如何威胁,都无济于事。

两军相距三十步,羽箭变得稀稀落落。突厥军阵前方的刀盾手队伍中,数十名胆小鬼丢下笨重的盾牌,转身逃命,将长矛手冲得东倒西歪。督战队和且訇的亲兵果断挥刀砍杀带头逃命者,却砍翻这个,逃了那个,根本无法刹住逃命的风头。

两军相二十五步,更多的突厥军阵的刀盾兵丢下巨盾,成群结队逃走。转眼间,就冲散了长矛手的队伍,携裹着后者一道狼奔豕突。督战队和且訇的亲兵挥刀杀人,却一个接一个,被刀盾兵和长矛兵们,合力捅成了筛子。

两军相距二十步,唐军中的弓箭手忽然放慢速度,从腰间摸出了火折子。没等他们将火折子吹燃,“轰”地一声,突厥军阵自行崩溃。超过七成将士转过身,夺路而逃,唯恐跑得慢了,被火雷炸得死无全尸!

“站住,站住,大汗在看着咱们,金狼神在看着咱们!”伯克乌隆急的声音里已经带上哭腔,却拦得住这个,拦不住那个,被溃兵推搡着,距离唐军越来越远。

带着满腹的愧疚和害怕,他扭头去自己身后寻找右设且訇,却根本看不到对方的踪影。再将头转向前方,才赫然发现,右设且訇早就丢下了横刀,在几名亲兵的搀扶下,跑在了逃命整个队伍的第一排!

“大汗,我对不起你!”伯克乌隆嘴里发出一声悲鸣,再也不做拼命打算,迈开大步,与周围的亲信们一道加入逃命的人流。无论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有多单薄,也坚决不再回头。

“大汗,前军第一部进攻失利!唐军正在尾随追杀,卑职愿带本部兵马前去接应!”数百步之外一处山坡,突厥叶护阿始那梅林满头大汗跑到墨啜可汗面前,主动请缨。

“不急!”虽然亲眼看到自家前锋被唐军赶了鸭子,墨啜可汗却既不愤怒,也不惊诧。淡定地摆了摆手,示意叶护梅林稍安勿躁。“右设且訇原本就是为了试探唐军而去,能发现唐军的最新杀招,已经成功达了目的!”

说罢,看了看周围的亲信,他又从容地抽出两支令箭,“传令给伯克噶做,让他主动将麾下队伍向左翼转移,给且訇右设让开道路。梅林叶护,你带着三千武士,去右翼戒备。如果唐军追到距离此处三百步之内,还不肯停住脚步,你和噶做就各自带着队伍斜插他们身后,切断他们与自家主阵的联系,给他们来一个两翼包抄。”

“遵命!”叶护梅林想了想,快步上前接过其中一支令箭。

第二支令箭,也被传令兵迅速带走。随即,墨啜的身边,就响起了苍凉的号角声,“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接到命令的两部突厥将士,伴着号角声让开中路,占据两翼有利地形。却没有分出任何人手去接应右设且訇,任由唐军继续追赶着自家溃下来的同伴,大杀特杀。

这一招虽然残忍,却十分有效。追杀溃兵的唐军发现两翼都出现了大队的突厥人,不敢过于贪功,在周去疾的指挥下收拢队伍,缓缓后撤。而丢掉了麾下一大半儿武士之后,右设且訇凭着腿快,也成功逃出了生天。

墨啜身边的文武们,暗自松了一口气。将面孔转向自家大汗,目光中充满了钦佩。

“来人,去传令给默棘连左贤王和阙特勤!”冲大伙轻轻点了下头,墨啜又从容不迫地抓起了第三支令箭,高声吩咐,“让他们那边提前发动。撕开野马岭,直插燕然山后。”

“是!”传令兵高声答应着上前接过令箭,随即,狂奔而去。

“呼——”墨啜冲着天空吐了口气,随即,再度淡定地抓起了第四,第五,第六支令箭。从容排兵布阵。

唐军的实力,已经被且訇试探清楚了。

墨啜知道自己今天,没有任何希望获取胜利。

接下来,他就要尽一名大汗的责任,竭尽全力拖延战败的时间,为野马岭那边的突厥年青一代们,争取最后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