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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秋分,下了场暴雨。一场秋雨一场凉,盛京的风中逐渐带上了些许凛冽的寒意。

天将明未明,建福门外,待漏院中,参与朝会的京官已经在此等待。

卫国公朱横一只脚踩在湿漉漉的待漏院门槛上,站没站相的笼着袖子,眺望着黑沉沉的远方天际,兀自出神。

这个时候,北镇已经在飘雪了吧。上缴军权后,他的振武军被拆成七支,有四支都被编到了北镇边军里。

往年振武军在他手下的时候,再难他都会从户部手里把军饷要过来,给手底下的兵发粮发衣,今年听说粮食歉收,国库空空,也不知道兵崽子们有没有领到过冬的棉服。

许是秋风太过萧索,一丝浅浅的惆怅挂上了卫国公那满是横肉的脸庞,柔和了他那凶蛮霸道的面相。

“哎呀!坏事啦!差点睡过头!”

成国公钱成良纵马而来,翻身跳下马后,把马绳赶紧往小吏的手里一塞,三步并作两步的往待漏院走,一边走一边扶正自己歪歪斜斜的官帽,又抠出被掖到衣领里的斑白的络腮胡,再放下卷到腰带里的官服下摆。

“老七,来得早,你在做什么?望谁?望老哥哥我?哈哈!”

走到待漏院门口,钱成良中气十足的大笑两声,一把揽住朱横粗胖的脖子,然后不怀好意的伸出大手,“哥哥鼻子灵,胡饼交出来。”

待漏院前的巷子里,每逢朝日就有卖早食的摊子,今日他没来得及买,一下马就闻到这朱横这胖老弟身上阵阵麦香,肯定藏了吃的!

不等朱横交代,他自己就欺身上前,袖子一撩就对着身宽体胖的朱横上下其手起来。

“藏哪儿啦,藏哪儿啦?”

朱横不堪其扰,捂着胸怀衣襟转过身去,瓮声瓮气道:“四哥,这是留给十一的。”

“好哇!就是因为四哥家里没有闺女,你个老小子连口饼都不给四哥吃。十一把他那侄女儿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就你家那泥猴儿还是别想了。”

钱成良出身商贾家族,自小就爱计算人心,乱世中入伍,征战沙场数十年,何等人精,一眼看穿胖老弟想要搭亲家的企图。

巧得很,早前他也想和十一搭亲家,然后被十一两三句话便刺退,铩羽而归。

家有一女,八方求娶,家有一儿……如果还不成器,他亲老子就得和叫花子似的,到处帮他讨媳妇。

“唔,这饼不错,还热乎着。”

一着不慎,朱横怀中一空,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胡饼竟然就落到了钱成良手里。

朱横赶忙去抢,但钱成良比他更快,三两下扒了油纸将饼塞到了嘴里,已经眉开眼笑的嚼了起来。

虽说一个胡饼着实不算什么,但朱横双眼一眯,只觉得此景似曾相识。

谁先吃到就算谁的,这不要脸的老哥哥秉持着这个念头下手比谁都快,三年前那批成色上好的盔甲,五年前那批精钢炼制的枪头,八年前那群漠北抢来的良种战马……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是可忍孰不可忍!

朱横当场就上手要把他的饼扒回来。钱成良久不带兵,但腥风血雨里历练出来的身手还在,一边躲一边啃饼,还一边大笑,喷得饼渣四处飞溅。

“老七,老七!下个朝日哥哥还你两个,哈哈!你别气,不就一个饼!”

“十一他快来了啊,别打了,咱们这叫失仪,被他看见了又得骂咱们!他骂人可损。”

“胡子!胡子揪掉了!”

两人正你一拳我一脚的打闹间,青石御道尽头,突然传来两声微不可闻的铃响。

下一刻,一匹高大神骏的黑马从将明未明的昏沉晨雾中一跃而出,载着它的主人,步伐轻盈,疾速往待漏院奔来,在这个过程中,除了黑马脖子上的铜铃轻响外,竟然没有发出一丝马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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