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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说着,她却轻笑着倾身,以使身形娇小的妹妹可以够到她的头,像是一只凶兽缓缓俯首,神色宁静,任由带着暖意的手绢轻轻拂去她的发梢冰屑,眉间霜雪。

“舅父!”

“舅父!”

两道童声突然从乔家老宅门口传来,乔知予抬眸一看,正正好看到自己那两个宝贝侄子侄女朝他跑来。

“时锦,时锦,快来让舅父瞧瞧长高没有!”乔知予忍不住快步走过去,一把将六岁的乔时锦抱起来,揣在怀里。

小团子简直和她娘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模一样的软乎乎小圆脸,睫毛生得又长又密,衬得水汪汪的杏圆眼格外的大,唇红齿白,粉雕玉琢,头顶挽了两个小揪揪,动一下晃一下。乔知予一咯吱她,她就咯咯笑,笑出两个小梨涡。

她就是当年乔知予在床头守了两个时辰才守到的小侄女,天生就圆圆胖胖的。由于在乔容肚子里憋久了,刚生出来的时候不怎么哭,乔知予当时心里就“咯噔”一声,估摸着孩子以后估计不太聪明……不聪明就不聪明吧,淮阴乔家再怎么也能保她一辈子锦衣玉食,富贵无忧,遂起名:乔时锦。

“舅父。”

十三岁的乔时帆仰望着乔知予,一双亮晶晶的圆眼闪闪发光,双手有些紧张的攥了又松,松了又攥。

还有三年,待乔时帆年满十六岁,就该正式从高家回到乔家,成为乔家人。乔容把他教得很好,勇敢有担当,又知节守礼,实在是天生就该姓乔。

“时帆,我去年给你布置的课业完成了多少?”乔知予抱着乔时锦问道。

“全都完成了。”乔时帆头如捣蒜。

乔知予腾出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做得好,乖孩子。”

虽然这句夸赞只有六个字,却让十三岁的少年顿时就激动红了脸,非常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乔容每年都要回乔家过年,待到年后。乔家的宗亲又多又复杂,也只有乔容能搞得清楚谁是谁,每逢过年都能按照亲疏远近给他们送去年礼,既不过厚,也不太薄,总是恰到好处。

当晚,乔家一大家子人坐到一起热热闹闹的吃饭,为乔容和两个侄子侄女接风洗尘。

乔知予终于难得的放松下来,看着眼前把桌子都围满的一家人,心里颇有成就感。由于有不肖子弟乔峻茂的对比,她再看小侄儿乔时帆,怎么看怎么满意,忍不住给他夹了一只鸡腿到碗里,温声问道:“时帆,日后想做文官还是武官?”

乔时帆毫不犹豫:“武官!”

“为什么?”乔知予勾起唇角,神情有些慈爱。

这似乎把乔时帆问倒了,支支吾吾回答不上来。

乔铭听到这个比自己小五岁的小侄儿想做武官,当即从碗里抬起头,激动道:“武官好,武官好,四舅舅明天就带你去校场骑大马。就选武官,以后我们一起去漠北,漠北有羊奶酒,还有烤羊肉,月亮又大又圆,像烤馕一样。”

月亮又大又圆,像烤馕……好没文化的比喻,连皓月千里、月衔半规都不会说了,去漠北几年还能把学识给磋磨掉,也不知道乔家先人会不会气得从棺材里爬出来。

乔知予制止了乔铭,对小侄儿说道:“文武两途皆可,不着急,慢慢想,好好想,都能走得通。”

乔时帆懵懵懂懂的点点头,低头乖乖啃起鸡腿来。

“峻茂,你有什么想说的。”乔知予抬眼便看到对面的乔峻茂似乎有些不忿。

年轻人还是好,七情上脸,心里想什么,脸上就是什么,看他脸色就是不服,也不知道在不服些什么,真是令人费解,莫不是皮又痒了。

或许乔知予没点到乔峻茂,他还可以憋住,点到他了,他顿时就觉得心里不平。即使父母都在给他拼命使眼色,但他还是弱弱的开口说道:“伯父,为什么你没有这样问过我?”

他以荫庇入仕,是文官闲职,虽然清闲,但若无意外,一辈子也不会有往上爬的机会。他还以为伯父就喜欢给子侄安排闲差,没想到竟然询问表弟自己的意愿。他是伯父的亲侄子,表弟虽然改了姓,再怎么说还是外侄,如此区别对待,他想不通。

“时帆能完成课业,你能吗?”乔知予夹了一筷子清蒸鱼,一句话就把乔峻茂噎个半死。

半晌,乔峻茂嗫喏道:“可是他是外侄啊。”

一旁的柳婳拼命刨饭,乔怀恨不得把乔峻茂掐死,想要张嘴训斥,又怕大哥骂他,还怕大姐伤心,一整个坐立难安。

“乔家没有外嫁女的说法,他是我的亲侄儿,和你一样。”乔知予施施然道。

乔峻茂还是不服,小声的顶了一句嘴:“可是这不合规矩礼法。”

“在乔家,我就是礼法,我的话,就是规矩。”

乔知予抬起眼皮瞭了他一眼,“大好的日子,别逼我抽你,我连你爹娘一起抽。”

乔怀终于再也忍不住,一巴掌拍到了乔峻茂的后脑勺上,“闭嘴!”

挨了亲爹一大逼斗,又直又怂的乔峻茂终于老实了,缩头缩脑的开始吃饭。人看起来还是不服,但饭还是吃得蛮香的,看乔时帆吃什么他就要吃什么,平时最爱重口味的肉菜的人,今天暗戳戳的和小三岁的表弟抢盐水鸡。

乔知予嫌弃的又瞭他一眼,抬筷夹了一块卤牛肉放到身边的妹妹碗里,温和道:“家里的味道比高家好,过完年别回去了。”

话音刚落,姻姻的嘴就撅了起来,乔知予瞥她一眼,也给她夹一筷子牛肉,无奈道:“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