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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蕃局势动荡,长平公主回到大奉,已经抵达了皇城。

对于和亲归来的应念安,宣武帝愧疚又疼爱,拟在两日后举办一场宴席,为她接风洗尘。这场宴席,身为叔父的淮阴侯自然是必须到场的。

说来好笑,因为与宣武帝结拜,乔知予的辈分被抬得很高,走到哪里都是叔父,但其实她也并没有比这些侄子侄女们大太多,比如和应念安相比,她也就是比她大五岁而已。

五岁,一个不算悬殊的年龄差,如果她乔知予真的是个男人的话,这个相差甚至可以说刚刚好。

她与她相识在十二年前,彼时两人都还年少,或许相处间确实是产生了一些情愫,可惜兰因絮果,有始无终。

此后,应念安一直没有再嫁,赌着气等乔知予,一直等了九年。

作为应家的嫡长女,应念安骨子里是个知进退、守礼仪的女子,本不该做这种事。乔知予明白,她只是想不通,想不通明明彼此有情,那个心硬如铁的淮阴侯为什么就是不肯迎娶她。

她是乔家长子,她是应家长女。

她是武将之首,她是大奉公主。

她们青梅竹马,她们志趣相投。

她未娶,她未嫁,为什么就不能长相厮守,携手白头?

盛京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大雪,大雪落在窗外竹林梢头,积得厚了,便压下来,时闻折竹之声。

乔知予正在书房练字,收到长平已经回来的这个消息时,她停下了提笔的手。

侍从传完消息,躬身而退,但她的眼神没有回到自己的笔下,而是落到了青瓷笔筒中的一支流苏细碎的金簪上。

在淮阴侯府的库房里,有一个放在角落的紫檀小箱子,里面放满了各式各样的金簪。这些金簪都是数年间从各处搜集而来,只为一个人搜集,但从未有一支送出去过。原因很简单,她不该送。

她可以隐晦的想念,可以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准备它们,但就是不能送给想送的那个人。

这个道理,就像是她为什么不娶她一样。

于公,长平是宣武帝的嫡长女,所有皇子的长姐,杜依棠的继女,也是大奉的长公主,她与大奉权力中心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也与任务有着间接的关系,不能贸然将她娶到府中;于私,她乔知予并不是真的男人,给不了长平真正意义上的男女生活,也无法让她有孩子,既然如此,就不该去嚯嚯她。

但即使如此,她还是很在意她。

只是这份在意,一分都不能露出来。

乔知予放下了笔,把手伸向那支金簪,指尖从金簪的流苏上轻轻划过,像是拨动了一池窸窣的旧梦。

接风宴,她也是要去的,只是那时,她该对她说什么呢?

窗外的雪还在下着,竹间风来,吹入书房,吹乱桌上读残书……

此时此刻,大业宫,凤阳阁。

寝殿中启用了暖阁,地面上铺上了厚厚的波斯地毯,殿外大雪纷飞,大殿内温暖如春。

时隔三年,长平公主再次坐到了梳妆台那面龙凤纹错金铜镜面前。

将她视若己出的柳嬷嬷在一旁热络的转述着刚刚打听到的盛京时事。

“吏部侍郎家的千金,就是最小的那个千金,她啊,和成国公家的公子订婚了。当年还互生怨怼,打打闹闹的,结果竟然成了一对,真是欢喜冤家。”

“大理寺正家的公子夜宿花船,被他的娘子发现,逃跑时匆忙之间摔断了腿,大家近日都在笑呢。”

“还有那淮阴侯爷……”

一直沉默的应念安突然问道:“他怎么了?”

“没怎么,公主放心。”

柳嬷嬷和蔼的笑起来,温厚的手拢了拢公主披散的长发,用紫檀梳慢条斯理的梳理起如墨的发丝。

“侯爷什么都好,就是至今尚未成婚,都拖到三十五了。王侯将相,百姓最爱摆谈,坊间有许多侯爷的传闻,依老身看,都是捕风捉影罢啦。”

三十五了,时如白驹过隙,一眨眼,她和他都已经到了而立之年。

可为何有时想起来往事,还觉得恍如昨日?

究竟是时间本就过得这么快,还是她独自一人囿于往昔,兜兜转转这么多年,还没走出来。

应念安看向铜镜,镜中映出一张没有血色、满是憔悴和沧桑的脸。

她记忆中的自己,似乎还停留在十二年前……

一梦间人老矣凋了豆蔻,这世间并无有海市蜃楼。

不知何处银铃轻响,思绪像是风吹残卷,簌簌落回久远的,早已褪色的曾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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