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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娘望着她,眼眶微红,“可是妙娘只喜欢你。”

乔知予搁了笔,笑着摇头,“我和你想象得不一样。眼睛怎么这么红,有什么想说的,说吧,我在听。”

“你是什么样,我喜欢的就是什么样。”

妙娘道:“我不仅喜欢这辈子的你,还会喜欢下辈子的你,下下辈子的你。如果你投胎成蝴蝶,我就学着养花,如果你变成山蜗,我就学着种菜,每天把你的小壳擦得很亮,每天带你晒太阳。”

“为何本将军下一世不是蝴蝶就是山蜗?”乔知予问道。

“老人家说,总是出手帮别人的滥好人运道会变差的。”

妙娘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温热的指尖抵上乔知予紧皱的眉心,将她的眉心褶皱一一抚平。她的神色之间流露出一丝心疼,“真希望把我的一切都给你,让你可以再也不必皱眉。”

闻言,乔知予先是笑,笑着笑着,心中一阵暖意流动。

这一辈子,所有人都从她这里想要取得什么,求权、求利、求欲,她看着他们丑态百出的样子,像钓鱼一样耍弄他们。从没有谁毫无保留,想消解她的烦恼。

“妙娘……”乔知予低喃了一句,将妙娘拉拢,缓缓把头埋进她的肩颈之间。

妙娘没有说话,只是揪心的将她抱紧。

窗外的雪下得簌簌作响,屋里火炉偶尔发出一声“噼啪”的炸响,鼻间全是脂粉的暖香。

多想时间停留在此刻,不用再去面对外面无穷无尽的重重磨难,不用再去处理纠缠的世事纷繁。

“妙娘,其实我有一个秘密。”

枕在妙娘肩头,乔知予轻声道:“淮阴并非我的家,我的家在很远的地方。为了回家,我必须要做很多事情,有可能最后会成功,也可能会失败。我很想成功,可是成功了以后,回家的时候,没有办法带上你。”

“然后呢?”妙娘软声问道。

乔知予眷恋的在她的脖颈间深吸了一口气,眉心紧蹙,“我舍不得你。”

午饭是在胭脂铺吃的。妙娘下厨,做了一顿丰盛的午饭,有鱼有肉,三菜一汤。乔知予把什么低碳低脂高蛋白的饮食规则全都忘到了脑后,妙娘给她夹什么她就吃什么,光是米饭都吃了两碗。

下午酉时,淮阴侯府。

当再度坐到大堂那张冰冷的紫檀交椅上时,虽然身上依然还带着尚未散去的胭脂香和烟火气,但乔知予的神色已经变得冷肃而庄严。

头顶是“耕读传家”的淮阴乔家牌匾,身后供桌上是列祖列宗的牌位,乔知予穿着一袭宽大的玄色织金圆领袍,大马金刀的坐在主位,右手拇指上,那枚代表代表乔家家主之位的墨玉扳指闪着寒光。

乔姻站在堂中,她今日着一身天青色的袄裙,乌黑发亮的长发简单的盘了一个双螺髻,点缀了两三朵碧色绒花。

这三个月,经历的事情实在太多,她看着也比三个月以前稳重了不少,不再是那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姑娘。

“姻姻已经想好了,我愿嫁与四皇子为妻。”乔姻垂着那双潋滟的桃花眼,温顺道。

一切都很好,一切都按照乔知予的预想在进行,可她看了一眼虚空中的系统页面,那里依旧是一片灰蒙。

这只说明一个问题——姻姻没有将心中所想说出来。

确定任务对象,必须要女主说出此时此刻真心实意所想,半点杂念都不能搀,一旦矫饰心意,系统压根检测不到。

“撒谎。”

乔知予的神情凛冽如霜,沉声道:“姻姻,伯父再给你一次机会。”

乔姻又怨又畏的瞥了眼端坐主位、气势逼人的伯父,眼尾上挑的桃花眼中闪过一丝烦闷。良久,她再次道:“姻姻愿嫁与三皇子明宇哥哥,为我氏昌盛略尽绵薄之力。”

虚空中的系统页面依旧是一片灰蒙,她依然还在说谎。

乔知予忍无可忍的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眼神凌厉又强硬,“姻姻,从小伯父就告诉你,想要什么就要说出来。埋在心里的想法,谁也不会知道。最后一次机会,说!”

乔姻被吓得一激灵,眼圈一红,怒道:“为什么要逼我!你让我嫁给谁我就嫁给谁,还要我怎样?难道我实话实说你就会帮我?不过落得一场羞辱罢了!”

听她这样说,乔知予已经知道大事不妙。她端坐主位,眸色深沉的端详着面前这个她慎之又慎,养育了十七年的女孩儿。

娇妍玉色,灵秀独绝。

美丽的容貌,花一样的年纪,却如此欲壑难平。

女主的十六岁就是原本世界线开始的时间,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

“跪下。”乔知予冷声道:“乔姻,当着列祖列宗的面,把你心底的想法说出来。”

乔姻“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大声道:“我就要嫁给陛下!”

她眸中含泪,咬牙切齿,“这就是我最想的,我还是想!可是我想,伯父就会帮我做到吗?既然不会,为什么又要逼我说!”

【滴!已确定任务对象:应离阔】

【任务已开启,请宿主抓紧时间,努力完成任务】

“嫁给皇子,我还要等上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等到年华逝去,等到成了一无是处的老女人,才能坐上皇后的位置。我就是想现在就要,立刻就要!难道我连想一下都不可以吗?连想都不敢想,又怎么能真正的得到?”

“最高的权势,万人之上的地位,与天子平起平坐的资格,所有人的仰望,这些最好的东西,姻姻就是发自内心的想要啊!伯父,我也没有办法。”

乔姻落下泪来,喃喃道:“我也没有办法……”

在姻姻的哭声中,乔知予咬着牙,额上青筋乱跳,双手紧攥,巨力几乎要将墨玉扳指都攥出裂纹。

再开一局,依旧是地狱难度。

操!操!操!

她深吸一口气,僵硬着身躯,艰难的站起身,走到门口站定,凝眸往门外远眺而去。

在她的视野中,淮阴侯府、远方天际,一切的一切,都掩盖在一片沸反盈天、震耳欲聋的赤红中。

这贱种世界是一艘正在沉没的火船,她被困在甲板上弹钢琴,她的十指着火,她的小腿着火,她的浑身上下熊熊燃烧!

乘客四散逃亡,她坐在钢琴凳上,在狂风中、在暴雨中、在闪电中、在烈焰中,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前俯后仰,癫狂的大笑着,演奏着末世来临前的肖邦。

海水漫上来了,到小腿、到大腿、到胸、到咽喉,她将与这火船同归于尽,直到永恒的寂静吞没一切,世界化为一片汪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