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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长篇(全文完)◎

说的什么歪理。

迟沐炀抿着唇, 不想理她。

“你快说,你说你厌恶我,看见我就恶心, 觉得我还不如一头小母马可爱。”

阿塔慕伸手, 勾住了迟沐炀的脖颈。

“只要你说了,我就放你离开。”

迟沐炀张了张嘴,这些话,原本轻易便可以脱口而出。

但如今,他好像心中坠着千斤大石,再难开口。

“你看, 你说不出来。”阿塔慕好像中了头彩的孩子一般,捧着迟沐炀的脑袋, 亲了又亲。

“等开了春, 我便送你回去。你同你父母好好说说, 嫁给我。”

迟沐炀沉默了一会儿,答非所问:“我没有母亲,父亲恐怕已经觉得我死了。家中,唯有一个妹妹, 或许还在等我回去。”

想到迟兮瑶, 迟沐炀便皱起了眉头, 也不知自己失踪的这些日子, 她又在做些什么。

书信已断, 他们再没联系过。

不知迟兮瑶在京中可否一切都好。

想到这, 黑暗中, 迟沐炀又叹了口气。

“你是, 想你的妹妹了?”阿塔慕将脑袋搁在迟沐炀的肩窝处, 也不再折腾他了, 安安静静地躺在他的身侧。

“嗯。家妹,是天底下,唯一会惦念我的人。”迟沐炀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什么嘛,我难道就不是人了嘛!”阿塔慕嘟起了嘴,小声抱怨。

“没关系,开春了,我派人去把她也接过了。”

“你家住哪?”

阿塔慕还不知道迟沐炀的身份,只当他是一个边境流民,不小心被冲进了乱军中。

迟沐炀也没告诉她实情,只摇了摇头:“很远的,她不会来的。”

连他自己,若是回去了,还会不会回来,都未可知。

想到这,迟沐炀又将枕在他肩窝处阿塔慕推了开。

未来的事情,没人能说得准,可眼下,至少他还能控制自己。

“夜深了,公主回去吧。”

阿塔慕看出了他心情低落,也没再继续胡闹,从榻间坐起了身子,恋恋不舍地回了自己的营帐。

她走后,迟沐炀也坐起了身子,在黑暗中,暗自神伤了很久很久。

若说是没有半点心动,那也不是真的。可若是说能够为了阿塔慕抛弃家国,那他也无法做到。

大梁的士兵皆以班师回朝,此战大胜,他作为军师,自然功不可没。

原本,他应该顺利回了金陵城,受陛下封赏,做他的英国公府世子爷。

可眼下,他被困敌营。

生死皆不由己,哪里还能有其他心思呢?

月华流转,一夜风霜雨露,朔朔北风吹打着帐篷,带着寒意的风沿着缝隙吹了进来。

迟沐炀坐在炭火盆前,一夜未眠。

次日一早,他便去寻了阿塔慕。

“公主。你昨天的话,可还算数?”

阿塔慕正在抚摸自己的小马,见他来了,抬起眼眸,朝他一笑:“当然!”

头顶几声清啼,一直雄鹰在半空中盘旋,落到了阿塔慕的胳膊上。

将她胳膊递到了迟沐炀的面前:“你摸摸它。”

雄鹰认主,警惕地看着迟沐炀,好像下一刻,便要将他的眼睛啄瞎。

“你摸摸它,于它熟悉熟悉。过阵子,我便将它送给你,它可以为你指路,带着你回到中原油田”

“它是我的鹰,整个北戎都知道,你带着它回去,便没人敢找你的麻烦。”

边说,阿塔慕便从食盒中拿了些吃食,喂给雄鹰。

“我不能陪你回去了。”阿塔慕的神情有些寞落,声音也比以往低沉。

“你回去之后,同你父母说好了,一定要回来找我哦?”

察觉到她有异,迟沐炀走到了她身旁,问了句:“公主,可是有烦心事?”

阿塔慕抬起漂亮的眼眸,金黄色的眼睛在初晨的阳光下,泛着光芒,耀眼夺目。

“嗯。我的母妃,突然病故。我得回王帐。”

昨夜,他们才在一起提起过迟沐炀的母亲,今日便听到了这样的事。

迟沐炀看着眼前这个,难得示弱的女人,不免有些伤感。

他抬手,轻轻拍了拍阿塔慕的后背。

“节哀顺变。在我们中原,有一种说法,长辈们离世了,却并不会真的离开我们,他们会变成星星,在天上看着我们。”

阿塔慕天真的抬起头,问他:“那我的母亲不是中原人,也会变成星星吗?”

迟沐炀点了点头:“会的。她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的。”

听到他这么说,阿塔慕的心,忽然就松了好些。

“那天上这么多星星,哪一颗才是我母妃呢?”

迟沐炀抬手,揉了揉阿塔慕的头发:“最亮的那颗,就是了。”

阿塔慕信以为真,点了点头。

自那以后,除了在赶路,不然,她日日都会守在篝火旁,仰着头看星星。

阿塔慕手里握着她外祖父留给她母妃的军队,原本是要来援助她的王兄的。

可惜,她来晚了一步,并未与大梁的士军交战,只来得及救回了她王兄的残余部队。

现如今,战争早已结束,北戎惨败,十年内再也无力与大梁抗衡。

而她的几位王兄手中,也都只剩下些残兵败将。几乎人人,都在虎视眈眈着她手中的这支精锐部队。

这也是为什么,满目战争已经结束了,她却没有立马回王庭的原因。

回去,便是没完没了的争斗,尔虞我诈勾心斗角。

她不喜欢那样的生活。

可眼下,她的母妃突然离世,作为女儿,她必须回去。

“公主,万事小心。”临分别前,迟沐炀小心提醒她。

关于北戎皇族之事,王子间的争斗,迟沐炀是很清楚的。

而阿塔慕这位公主回去后将会面临什么样的困境,他也是清楚的。

若是他能在她身旁,帮她出谋划策,她或许会全身而退。

这如此一来,他便错过了离开北戎的最后的机会。

思来想去,他还是选择了离开。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国,都有自己的家,也都有自己的坚守与信仰。

他需要回到大梁去。

两人在小山丘处分别,阿塔慕一如往昔,笑得明艳璀璨,好似丝毫不曾有危机感。

“你记得哦,早日回来,嫁给我。”阿塔慕将放满了雄鹰食物的食盒递给了迟沐炀,还不忘嘱咐他。

迟沐炀点了点头,但没有直接答应下来。

阿塔慕又说了一遍:“你一定要回来找我哦。可不能被你们中原的女娘们骗走了。”

临别在即,大军行军的号角吹了又吹。

北地的风,卷着阿塔慕的纱裙,将她的裙摆吹得猎猎作响。

号角声再次响起,队伍进发,北戎士兵牵着牛羊带着帐篷,在雪地里往北行进。

迟沐炀则要往南走去。

他骑着骆驼,由苍鹰领路,往南走去。

走了很久,他回过头,朝来时的路看了看。

远处的小山丘上,那一抹红色的身影,还未离去。

但很快,那个身边便随着骆驼前进的步伐,越来越小,直至再也看不见了。

不自觉地,迟沐炀竟微微有些伤感,甚至是不舍。

其实他们彼此心知肚明,今日一别,此生恐怕不会再见了。

阿塔慕也清楚的知道,她回了王庭,没有母妃的庇护,将要面对什么。

可她手底下的兵,是她外祖父和几位舅舅拼着性命护下来的。

她绝无可能,拱手让人。

若是他们要硬抢,那便只能鱼死网破,刀兵相见。

可那样做,她或许也没有回头路了。

北风猎猎。

寒沙四起。

朔朔北风刮在迟沐炀的脸上,吹得他两颊生疼。

比较起来,还是金陵城的风水更为养人。

若是可以,他其实想带着阿塔慕回金陵。

她喜欢舞刀弄枪,那便去崔珝的新兵营做个女教头。

若是不想去,在家中盖个演武场也并非难事。

亦或者,他们可以在大梁四处走走,游山玩水,也很好。

怎么样,都好过,回王庭。

想到这,迟沐炀的眉头不由得紧了紧。

怎么想,都觉得北戎大妃突然离世,这事透着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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