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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急不急。”寒星爹阻止了对方想喊儿子的举动,继续拉家常道:“我看您家里您应该是定海神针,这天气还知道给孩子盖个毯子防止着凉,只是这毯子看着太厚实了点,孩子不热吗。”

“老弟你们是不知道,我这小孙子昨天晚上才退了烧,我们也是怕他再着凉,这不是只能捂着?”

“或者老哥你们给他换个薄毯子?”

“你们不知道,这毯子是好东西,他可以挡风!”那家老太太插嘴说着:“这换了薄毯子,可挡不了风。”

寒星爹和程老太爷只觉得无奈,自己废话了这么多,对方都没转过弯来,看来也只能直接提醒了:“这毯子确实是好东西,军队里面应该是排长以上才有的发吧?”

“是啊是啊!”老太太刚笑着点头,就被老太爷瞪了回去。

“老兄,你别着急。”眼看着那家老太爷反应过来了,程老太爷连忙安抚:“我们就是认出来了,这才过来提醒你们的呢,刚刚远处看你们就这个毯子显眼,现在看到您儿子手里还有军用水壶,这些你们最好都清理一下,别在通关的时候给日本人看到了。”

大家都不是傻子,人家已经提醒道这份上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干脆点头致谢:“多谢二位提醒了。”说完又招呼自己儿子:“老大,把水壶给我,老大家的和老二家的,你们看着把东西收一收,别把这些显眼的露出来。”

听到这话,寒星爹又忍不住提醒一句:“我们之前打听了,过港口的时候,除了日本权贵和个别投靠日本的中国高官,剩下的人日本人都会翻查行礼的,不一定每个都翻,但是很随机没有规律,这东西收起来要是被翻出来就不好了,你们最好再看看行礼里面有没有类似的东西,及时丢掉。”

“这么好的东西,都丢掉?”这家的老太太不舍得了。

过来给水壶的大儿子反而很有决断:“东西要紧还是命要紧?小弟好不容易给我们弄来了船票,到时候去了后方,这些东西有小弟在还能没有?”

说完,大儿子再次向寒星爹和程老太爷道谢,招呼自己妻子弟弟和两个弟妹一起,拆开行礼再检查一遍,该扔的东西赶紧扔掉,还给小弟的儿子换了一条花毯子。

日行一善的田家人和人家道别,走到港口不远处就开始排队通关了起来。

通关口一共有三排,易寒星看到组织上的同志用轮椅推着歪倒在一旁的竹间惠子在边上一排排着队,特地注意了一下家人的脸色,明明家里三个男性都见过竹间惠子,这时候面对面却都没认出来,顿时对自己的化妆术充满了信心。

这么想着,易寒星只想再好好打量一下自己的手艺,却突然发现竹间惠子坐在一个宽大的轮椅之上,双腿特意被垫高了,而她大腿上的居然放了个包在襁褓里的小宝宝?

这是怎么回事?易寒星瞪大了眼睛,不由自主的看向组织上的同志。

同志给了易寒星一个信息太过复杂以至于无法解码的眼神,将目光无奈地投向竹间惠子大腿上的宝宝,看着宝宝还在熟睡,不由微微地松了口气。

也许是易寒星的眼神太过明显,家里人也忍不住顺着易寒星的目光看向隔壁,这一看,寒星娘就忍不住和程老太太小声说道:“作孽哟!这对小夫妻一看就是刚生娃不久,这妻子肯定是生娃伤到身体了,我们村里之前有个女人也是,生了孩子之后就不太好,后面撑了不到一年就留下孩子去了。”

寒星娘自以为小声,其实声音大得边上都听得见。

“是啊,谁不说女人生孩子是一道鬼门关?不过这男人算好的了,看他家孩子还算有点肉,这去香港也不忘带上老婆孩子,要是碰上那种没良心的,亲娘孩子一起没了的也不少见。”程老太太也长叹一口气:“女人就是命苦啊!”

两人这么一说,边上早就看到这一家三口的婶子奶奶们顿时都附和了起来,纷纷说起自己身边的有哪些女人命苦,因为生孩子一病就去了。

组织上的同志一听这话,还说本来编的是说竹间惠子生了重病,这突然多了个孩子,自己还想着要怎么圆谎呢,没想到人家理由都给自己找到了,顿时在有人问起的时候,默认了是生孩子导致身体不好这种说法。

还有非常热心的问:“你这婆娘生孩子之后这样虚弱,还有奶水吗?听说我们过去香港要好些天,这船上也不知道有没有羊奶牛奶?”

“船上又没养羊没养牛的。”有人说道:“不如问问有没有还有奶水的小媳妇,花钱让人家帮忙喂奶,实在不行,熬点米油,这么大的孩子也能吃了。”

被热情的阿姨奶奶们指点迷津的同志:“那到时候可能要麻烦婶子们嫂子们帮忙找一下有没有合适的人,到时候不会让你们白忙活的。”

“应该的,你这也不容易啊。”

“就是啊,你们家都没个老人帮忙带的吗?”

组织上的同志拱手:“只有我们小夫妻两个人在上海这边,家中父母亲友都在西北呢,怀孕生孩子都在上海,就是这生孩子的时候正好碰到租界里面乱,也没医生可以看,内子又难产了,在上海我是请了婆子帮忙照顾孩子和大人,但是这不是船票难得吗?我求爷爷告奶奶也就拿到两张票,实在是没办法啊,到时候可能还要麻烦婶子嫂子们告诉我怎么带好孩子。”

一说起那时候上海的乱象,大家都明白了过来,不由更同情这家人了。

这位同志是个山西人,口音一点都不出戏,也是本色出演,他是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带孩子,不仅是他,就连待会儿要偷上船的人也都是群手粗脚粗的大男人,没人带过娃,昨天半夜接到娃娃的时候大家都头痛的要死,这在船上,估计是只能求助同行乘客了。

要说起这个小婴儿,那真的是孩子没娘,说来话长。

这个小婴儿,是党内两位同志的孩子,本来两人以夫妻身份在上海潜伏,当时怀孕了,想着上海毕竟医疗较好所以没考虑提前离开,等上海燃起了战火,想再把女同志送走也没机会了,何况一个孕妇,冒着战火长途奔波可能还不如留在租界里面安全。

本来两人带着孩子留在上海也不是不可以,两人潜伏的身份是一对教授夫妻,日本人虽然敢公然在大学校园里面开火,但是对于很多文化人还是有所顾忌,不会特别乱来,但是因为大学西迁的决定,这对夫妻要么是留下来和日本人一起虚与委蛇,要么要跟着学校偷偷西迁。

想一想就知道,日本人会简单地让大学生和大学老师这种高端人才去到中国政府的后方吗?路上必然危险,两人做了决定,就连女同志也表明了自己生孩子已经五个月了,身体撑得住,唯一担心的只有孩子。

好在两人有个妹妹在香港站稳了脚跟,两人和组织商量之后,决定将孩子送去香港让姨妈帮忙抚养,也是最近突然有了离开上海的机会,害怕夜长梦多,夫妻两前两天将孩子托付给组织上的同志之后就离开了上海。

这么一来,大家在运送竹间惠子的同时,还要帮忙送一个孩子。

其实这在这个时代的革命伴侣家庭是很常见的事情,生了孩子,不一定能养在自己身边,不是拜托给老乡,就是拜托给亲朋,这也是这时代的人们的伟大之处。

组织上就搞到了两张票,本来还发愁怎么送孩子出去,毕竟总不能抱着孩子去爬轮船吧?虽然也不是做不到,但是底舱的环境毕竟还是太差了,孩子年纪这么小,很容易生病,也多亏了易寒星的化妆技巧,让大家看到了安全带走竹间惠子的希望,于是干脆把孩子拜托给最机灵应变的同志,伪装成一家三口上船,毕竟还是二等舱和一等舱的环境要更适合孩子。

易寒星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带一个小婴儿,但是还是明白组织上肯定有自己的原因,于是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在经受日本人检查通关的时候,看到日本人试图摇醒竹间惠子,易寒星敲边鼓道:“这产后昏睡不是睡着了,而且孩子还在腿上呢,要是摇醒了哭了怎么办?”实际上是易寒星害怕日本人行事偏激给竹间惠子泼冷水喊醒,要知道这年头的化妆品可不防水。

至于为什么病人还化妆?这多正常啊!这年头可是有很多女人都是病中一定要带妆,免得被人看到自己憔悴不好看的模样的。

负责执行的日本人听不懂易寒星的话,边上的大娘大妈们都听得懂,都小声帮忙说了两句,有看不过去的又懂日语的人,也帮着翻译了一下,说明了人家妻子生产出问题在昏睡,一时半会儿根本醒不过来,而且孩子还在这里,要是被摇醒了可能会大哭。

其实大家都开口帮忙的最主要原因还是担心大哭的孩子会惹恼日本人。

也许是没想过居然有潜伏人员执行任务还带着婴儿,在有人翻译之后,日本人的长官制止了手下士兵继续摇醒竹间惠子的举动,只是让人更加详细的查看行礼。

行礼自然是没有问题的,这一趟最大的问题就是竹间惠子这个人,真的有问题的小部件也不可能放在行礼里面,都是放在扮成搬运货物的力工进船附近再扒着船离港之后想办法上船的那些人身上,所以大家都顺利地被放了行。

当站在船舷上的时候,易寒星看到远处自家路上提醒的人家也顺利经过了搜查,果不其然日本人查了他们的行李,不由露出一笑,看向远处的上海:别了,东方明珠!迟早有一天,自己会再踏上这片土地,只希望那个时候,这片土地上插的不是日本人的旗帜,也不是英美法德等西方国家的旗帜,而是我们的中国的旗帜!

是象征着中华人民站起来了的中国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