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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仲贺抬眸望向他,沉声道:“今晚在宿荇有交易,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但记住不要乱跑。知道吗?”

钱仲贺口中的交易便是接头文书了,谈宴自然明白其中利害,点头道:“好。”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迷迭岛一片歌舞升平的气象。

谈宴跟着钱仲贺坐上卡宴,沿着岛内环山道路徐行,一边是一望无际的海面,一边是峭石林立的斜山,最后来到迷迭岛最繁华靡乱的地方——宿荇庄园。

宿荇庄园是岛内规模最大的赌博场,也是纸醉金迷的高端会所,这里以奢靡风华,人间尤物,玩法疯狂出名,是有钱人的销金窟。

庄园内部四通八达,各种门类玩法各异,人在这声色犬马的迷醉中失魂,是这座庄园的常态,庄园内部的表演露骨淫靡,猎奇艳俗的场面,充满荒唐和靡乱。

下车后便有人来接应——宿荇庄园的负责人汪漆盛,领着他们走入快速通道,直接穿过声色犬马的大厅,沿着雕花繁复的走廊来到包厢。

汪漆盛长得一脸正派,目正眉挺,脸上始终挂着得体的笑:“钱总今晚能来,真是让宿荇蓬荜生辉,上面可都让我好好招待,千万不能亏待了您。您看这间包厢可还满意?”

钱仲贺微微颔首,眸光清明:“不错,有劳。”

汪漆盛笑道:“应该的,钱氏每年给宿荇投资占比可观,一直是宿荇的大股东,如今您好不容易来了一次,怎么都得招待舒服了。”

说着扭头示意身后侍应生,拍了拍手:“上酒。”

门外端着名酒的侍应生们鱼贯而入,各种顶级奢酒一一摆在钱仲贺面前,只是本人却对此无感,抬手示意:“不用大费周章,今晚不是来喝酒的,撤了吧。”

汪漆盛道:“好的钱总,这就叫人撤下去,您有需要再提。”

说罢一众人便退出包厢。

谈宴走到落地窗前,白皙如玉的指尖挑起碧珠连串的珠帘,透过铮亮玻璃窗看向下方。

包厢房间皆位于二楼,中厅一二层楼被打通,高四米的宴会厅看起来宽阔高大,其间布局别有洞天,宴客厅的作用不仅用来会客,更有棋牌桌林立不穷,衣着火辣的荷官站在其间,对四面八方的赌客发牌放筹,大厅最中央立着高台舞池,妩媚性.感的舞娘随着音乐律动,刺激着台下看客的多巴胺分泌。

红粉青蛾翩跹起舞,声色犬马纵欲无度,这个巨大的庄园,宛如一张蛰伏于黑夜的血盆大口,没有人能看清它如何将所有人吞入腹中,但却皆在此神不知鬼不觉地失去一切,引诱人浑浑噩噩混时度日。

这里如同巨大染缸,只要失足迷失于此,迟早要堕入迷林,染成一片黑。

谈宴还看到两个眼熟的人——钱升笛和汪轩易,两人正坐在一处角落卡座,身边围绕着几个莺莺燕燕,脸上神态迷乱萎靡,只怕早在这座染缸里厮混了不少时间。

钱仲贺抬手勾了勾谈宴的小指,拉着他回神:“别看。”

谈宴浅浅收回目光,放下珠帘,丁零当啷声音清澈悦耳,轻声道:“来这里寻欢作乐的人,都是些什么人?”

钱仲贺手掌微动,将谈宴的手全都包裹,眸色清淡,声音也如同琅玕冰玉,分外好听:“无非有三种,一夜暴富的暴发户、无所事事的富二代、混风月场的人——他们不在乎钱,在这里寻欢作乐,有些钱来的太容易,便不会懂得珍惜。”

谈宴任由钱仲贺玩弄手指,语气叹惋道:“赌是毒啊,这些人在这里风花雪月,麻痹时间,可是豪掷千金的后果却不会提前设想。等天将亮尽梦境皆碎,身无分文之时,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后悔?”

“这是他们自己的事了,”钱仲贺的同理心不会怜悯到这群人身上,淡然道,“有毒的东西往往是美丽的。它可以让人迷失本性。这些人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那无论是什么后果,也都该有他们自己承担。”

钱仲贺说出这些话时,眉眼没有丝毫触动,他不过在陈述事实,恍如昆山天神,无情无欲,不会共情于这些亡命之徒,他是极度理智的,清醒的,是自持冷静的,也是无欲无求的。

钱仲贺不会泯然于众人,他拥有绝对的理智和智慧,能够审时度势,辩证统一地看待任何事物,宛若清冷自持的神,一举一动都蕴藏矜贵傲慢,让人为之折服。

谈宴突然想看清钱仲贺的心,他迫切地想知道钱仲贺的欲求是什么,是否真如他表现地这般从容不迫。

超出常人的自控力,恐怖如斯的把控着自己的情绪、欲,望,叫人探究不出其中暗藏的超然。

只是钱仲贺表现地太过淡定,谈宴无法从他的眸光中窥探出任何别样情绪。

只要钱仲贺不说,谁也看不透他。

那……即便是他,也不行?

谈宴心里蓦地涌出一阵凉寂,他和钱仲贺三年婚约,谁也没有把握这件事情能够持续到什么时候,只有钱仲贺需要他做一枚棋子,他才能够依附在钱仲贺身边。

但当他失去价值后,钱仲贺便可以弃他如敝履。如今是他入戏太深,把逢场作戏当作意乱情迷,届时协议期满,钱仲贺可以毫不留情抽身离去,独留他一人遍体鳞伤。

钱仲贺是是冷静强大,毫无软肋的,无欲无求的。

谈宴跟他比起来,可要差太多。

谈宴现在能做的,只有把心封闭起来,让悄悄破土儿出的嫩芽绞杀于幼芽期,让任何希冀都鸣金收兵,不要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这样,他才能够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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