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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不忘指挥身后的江教授:“把行李拿进来嘛。”

江教授不用她吩咐,已经任劳任怨地做起苦力。

关上门,两口子便拉着江礼左看右看,米红霞根本不放开江礼的手,问东问西,问他小时候过得好不好,问他工作辛不辛苦,问他有没有上过大学……血缘是件很神奇的事,即便时隔多年没见,即便从前没一起生活过,可那种溶于骨血的熟悉感,很容易就被激发出来。

米红霞拉着江礼的手嫌弃他太瘦,又好奇:“你肚子怎么回事?”

江礼四肢细细的,只有肚子格外凸出,怎么看都不正常,江教授严肃地推推眼镜:“你说你请病假,不会是肾腹水吧?”

江礼:“……”

不愧是亲生的父子,连想的病假种类都一模一样。——之前他们问他怎么没去上班,不是说工作很忙吗?江礼来不及编借口,实话实说请了病假,米红霞就口角生风地说幺儿太瘦、脸色不好、一个人住出租屋,怎么可能照顾好自己云云……江礼都没插上话。

现在他们终于问到肚子的问题了,江礼支支吾吾地说:“不是腹水,你们放心,不是生病,就是……”

他还是有点说不出来,正纠结怎么措辞的时候,门铃响起,这回真是外卖。

江教授去开的门,回来拎着个某连锁中式快餐的外卖袋,一脸的不赞同,心疼地问:“小宝,你就吃这个?”

这么大的人,还被叫“小宝”,江礼有点不自在,但还是点点头,“你们吃饭了吗?别吃外卖了,我带你门出去吃。”

米红霞把他按回去,“出去吃也不健康,不是地沟油,就是预制菜,难怪你这么瘦,原来都没好好吃过饭!让你爸做,你爸做饭可好吃了。”

江教授已经撸起袖子,一副要大展身手的模样:“给我二十分钟,让你尝尝老爸的手艺,好嘛?”

还没开始做饭,家里却仿佛已经多了烟火气,江礼感觉心脏都被填得满满的:“好。”

江建宴便去翻冰箱,可惜里边什么都没有,就几颗鸡蛋、一颗不知放了多久的白菜,冷冻层倒是有一些火锅丸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能将就着随便做一点了,晚上爸爸出去买菜,再给你做大餐。”

“一个人住噻,吃喝都将就些,”米红霞八卦地问,“有女朋友了吗?”

江礼:“……”

女朋友没有,男朋友可能会有一个。

没想到话题又绕回来,江礼再次紧张起来,倒是江教授替他解了围,他从厨房里探出脑袋:“刚进门就问东问西,现在年轻人都不爱被催婚,你让幺儿先吃饭嘛!”

“好嘛!”米红霞也起身,“我给房间打扫一哈,这边边角角都是灰。”她拿手指在踢脚线上一抹,“看,这么厚一层!”

“……”

妈妈麻利地收拾屋子,爸爸在厨房忙活,江礼几次要帮忙,都被他们按回去,由是:“你个小娃儿会干什么?”

小江礼还是小学生的时候就被支使干这干那,从小到大,在江雄杰夫妇家,他听到的都是“你这么大了,帮爸妈干点活儿怎么了?”,没想到现在二十好几的人,竟然被叫做“小娃儿”。

老两口一边干活,一边商量带江礼去哪个医院好好检查检查身体,他又不胖,怎么看肚子都大得不正常。

饭香很快飘出来,一桌子简单的家常菜,摊鸡蛋饼、炒腊肉、清炒白菜心,以及他们从锦城千里迢迢背来的酸辣泡菜,配上香喷喷的米饭,让人食指大动,可江礼没吃多少,江建宴问:“不合胃口吗?”

江礼摇头,他不想瞒下去了,欲言又止道:“有事情跟你们说,等吃完饭再讲……”

“我就说有事情!”米红霞放下筷子,“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妈老汉儿给你做主!”

江建宴:“幺儿,现在就说,你不说,爸妈也没心情吃饭了。”

江礼:“……”

事到如今,他咬咬牙,硬着头皮,一鼓作气地说:“我的肚子,不是肾腹水,我……我的身体跟别人不太一样,我怀孕了。”

江建宴:“!”

米红霞:“?”

……

……

男人怀孕,事情太离奇,他森*晚*整*们自然不相信,不过,之前跟霍慕东解释过一次,江礼已经有了经验,他熟练地拿出检查单、b超单,以及用手机拍照的建档病例……这么多铁证摆在眼前,老两口别无选择,虽然震惊,但最终还是接受了。

不过,预想中被他们嫌弃的画面没有出现,米红霞又一次红了眼圈,只拉着江礼的手,反复说:“我的幺儿受苦了。”

江教授不肯在妻儿面前掉眼泪,只沉着脸、背着手,在面积并不大的客厅里转圈,半晌才问:“是哪个龟儿子干的?”

自打见面,江建宴就一直斯斯文文的,怎么看都是儒雅高知,这还是江礼头一次听他爆粗口。

江礼:“说来话长……”

米红霞问:“你有男朋友了?”

江礼不确定父母有没有那么开放,小声说:“算是吧。”

“算是?!有就有,没得就没得,什么叫‘算是’?他是不是始乱终弃?”

江礼:“不是……”

看父母的样子,似乎对同性恋没那么排斥,反而更在意他有没有被渣男欺负,江礼松口气的同时,更不敢把他和霍慕东的纠葛说得太详细,免得妈妈活撕了霍总。——虽说没相处太久,可江礼已经隐约看出米红霞女士有多不好惹。

但久别重逢,想说的话太多,单单让他们相信他是怀了孕,就花了大半个下午,转眼已经到了下班时间,江礼这才想起,他忘了跟霍慕东通个气。

想曹操曹操到,拧门锁的声音在不算大的客厅格外清晰,江礼弹起来:“我去开门!”

然而门不用他开,霍慕东已经迈入玄关,看到江礼来迎接他,连语调都轻快起来:“下个班而已,怎么还来迎我?想我啦?——嗯?你挤眼睛干嘛,眼睛难受?”

“……”江礼捂住脸。

霍慕东这才发现,不远处的沙发上多了两个大活人,看起来非常眼熟……

“爸妈——唔!”他被江礼踩了一脚,改口说,“你爸妈来了啊?哈哈,哈,叔叔阿姨怎么没提前说一声,欢迎欢迎!”

江教授沉着脸不他,米红霞像电视剧里的恶婆婆似的挑刺:“我来我儿子家,还要跟你报备?”

霍慕东:“……”

江礼背对着亲爸亲妈,用口型对霍总说:“他们知道我怀孕的事啦。”

霍慕东恍然,小声回:“那应该的,应该的。”换位思考,盼了多少年的宝贝儿子刚找回来,却发现他怀了孕,还无名无分地跟人住在小破出租屋里,换成谁都会生气。不过他可以解释。

霍总也算见过大场面的人,从小就跟着霍家长辈出入高级酒会学着如何交际,待人接物这方面本该得心应手。

可见丈母娘,大约所有男人都会本能地紧张。

他跟上公开课的小学生似的,在柔软的沙发上坐得笔直,江教授看到一个雄性生物杵在眼前就觉得不顺眼,倒是米红霞看他一表人才,高大帅气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单刀直入地问:“你和我幺儿什么关系?”

霍慕东抓住机会表忠心:“他是我爱人,叔叔,阿姨,我认定这辈子就是他了,希望你们能给我一个机会,接受我。”

这话倒是出乎米红霞的意料,刚刚小宝不是说这孩子“不算他男朋友”吗?但不管有什么内情,霍慕东这说辞稍稍取悦了丈母娘。

察觉到她态度的松动,霍总趁热打铁,郑重地把自己介绍一遍,包括家庭情况、人际交往、求学经历、名下资产。

听得老两口一愣一愣的,他们面面相觑,交换眼神:这年轻人竟然是那个传说中霍氏集团的继承人?而且高大英俊,颇有教养,谈吐不俗。

从言语间就可以看出,他很有上进心,也很有想法,跟一般的纨绔子弟截然不同,对他们家江礼的态度也没问题——要不堂堂豪门公子也没必要对他们一对老夫妻毕恭毕敬的……那为什么幺儿还说他不算男朋友?

米红霞灵光一现,抓住问题的症结:“小霍啊,你说你认定了我家幺儿,要过一辈子。一辈子不是说说而已那么简单噻,有句话说得好,恋爱是两个人的事,婚姻却是两个家庭的事,虽说你们没得办法领证,但一辈子嘛,也要得到长辈的祝福。”

江教授直接戳重点:“你家里是什么态度?”

这着实给霍慕东问住了,老爷子到现在还是反对,但这话不好直说。说到底,江家父母来得太突然,他什么准备都没有,何况他们还先入为主地不大喜欢他这个让他们宝贝儿子怀孕的“罪魁祸首”。

在他头脑风暴,想怎么解释效果才更好的时候,米红霞把为数不多的和蔼一收,摆出洞悉一切的表情,冷冷地“呵”一声。

只一声冷笑,青铜科技的大总裁瞬间坐得更直,感觉背上的汗毛都“唰”一下竖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