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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子脖子上如果有链子的话,此刻都快拴不住了:“我这他妈是军训之光!多少人吃不饱饭,全靠老子的泡面。”

云词:“哦,垃圾。”

……

倒是虞寻一只手撑着座椅把手,歪着头喊:“流子。”

流子瞬间安静下来。

“快一点了。”虞寻看眼时间,说。

流子安分了:“哦。”

“你们买不买,”流子转头说,“不买的话我这垃圾食品可就要收摊了。”

“哦对了,需要代煮吗。”说着,流子从他的行李箱里掏出一个变压器,一口小锅,“代煮加收30。”

变压器手掌大小,白色的,方形。

是学校明令禁止,不允许学生在寝室私自使用的违规电器之一。学校为了学生安全考虑,限制了电压,不允许使用任何大功率电器,但通过变压器可以变换电压。

“……”

业务够广泛。

潮男和网瘾少年摆手拒绝,火速拿了几桶,付完钱,回头发现原先还倚在门口的云词人不见了。

人呢?

回答他们这个疑问的,居然是虞寻:“在外面,估计这会儿在楼道口蹲着。”

云词确实蹲坐在楼梯口等人。

感应灯暗下来,他静静地待在那,手里无意识按着手机开关键,手机屏幕一亮一亮的。

那间寝室他是一刻也待不下去。

谁能想到这泡面是流子在卖,更想不到虞寻和流子同寝。

妈的,人倒霉也该有个限度。

云词正想着,潮男他们小心翼翼地出来了:“你还真在这啊。”

云词:“?”

潮男:“那个姓虞的说你这会儿肯定在楼道口蹲着等我们,没想到他一猜就中。”

云词表情裂了一点。

潮男感叹:“这难道就是那句老话,最了解你的人有时候不是你最好的朋友。”

“买完没,”云词憋不住了,“买完赶紧走。”

潮男感慨出后半句:“而是你的敌人——”

“操。”

云词蹲着,一只手绕到脑后抓了把头发,情绪很不稳定地警告他:“……我平时不打架,不代表我不会。”

潮男:“好的。我闭嘴。”

潮男那张嘴是闭上了,但手里拿着两桶泡面,递到了他跟前。

云词没弄懂他的意思。

“这个,给你的。”

潮男解释,“那个姓虞的说,他们搞活动,买六桶送两桶,临走前又给我们塞了两桶。”

云词看着那两桶泡面。

无端想起来,刚才他和虞寻不小心对视的那一幕。

寝室这种地方,太私人。

虞寻私下在寝室里的样子他没见过,他穿着件黑色T恤,隐在流子后面,神色淡淡的,藏在后面看手机。

“两桶泡面!”

“凭什么送给他!”

流子在寝室里嚎叫,“我们从来都不搞活动!想想我藏泡面的狼狈,想想我背负的压力!五十一桶已经很便宜了。”

虞寻还没说话,流子自己悟了:“我知道了。”

“——这不是赠送,是施舍。”

流子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云词现在肯定捧着两桶泡面气炸了,这波优势在我们。”

虞寻垂着眼,寝室灯光很暗,看不清他的神色。

他不笑的时候,眼尾那颗痣不显得妖冶,反而显出几分沉抑。

半晌,他收起手机,不置可否:“把东西收了。”

流子收东西的速度很快。

十分钟后,寝室回归安静,所有人躺在床铺上。

流子睡前记了下账,然后忍不住说:“云词怎么也在南大。”

他又说:“这下大学四年热闹了。”

平心而论,他也和云词不对付。

但那种不对付,其实没有真正的恶意,就是少年时代谁都不服谁,又互相做过很多幼稚的事儿。

静谧又惆怅的夜,流子忍不住追忆往昔:“你俩怎么结上仇的来着?噢,高一刚开学,那会儿就有个人给你发莫名其妙的消息和恶心的图片骚扰你,说什么喜欢你,每天盯着你去哪儿了吃什么在干什么,私密照片一看还是个男的,你换手机号都没用。”

“我们整天找人,找了快一个多月都没把人揪出来——这小子冲出来说要跟你交朋友。”

“还送东西。”

“送的什么来着,零食大礼包?”

“多冒昧啊,”流子说,“很难不让人联想。”

寝室内安静一瞬。

继而响起虞寻那把向来散漫轻扬的声音,说:“水。”

流子:“什么水?你要喝水?”

虞寻:“他送的是水。”

流子压根记不得是水还是零食。

谁会记这种无关紧要的细节。

至于他虞哥为什么会记得,流子没有多想,他猜测这大概就是仇人之间过人的记忆力吧。

“我煮个泡面,”流子睡了会儿从床上爬起来,“我下去拿变压器。”

已经是深夜,寝室里渐渐没了说话声。

流子在下面煮面,那口小锅水煮沸后突突地轻响,混着窗外的蝉鸣,虞寻阖上眼,眼前浮现出高中教室窗外的那颗梧桐树。

梧桐树树影婆娑,走廊里时不时传来朗朗书声。

“虞哥!”高中时候的流子头发没现在那么长,有一阵还被严跃勒令不准留头发,“那小子又给你发骚扰照片了。”

“云词是吧,要不等会儿课间,我们再去堵他一回。”

虞寻坐在最后一排,接过照片扫了一眼,突然问出一句:“……那个叫云词的有耳洞吗。”

这次发来的几张照片里,其中一张里对方露了耳朵,耳朵上有个很不明显的耳洞。

流子:“?不知道,可以把他拎出来摁地上查一顿。”

虞寻:“说了多少次,行事作风别那么粗鲁,文明一点。”

流子:“我反思。”

虞寻:“嗯,给人摁墙上就行。”

流子:“……”这难道就很文明吗。

摁人计划没来得及执行,被连着三天的考试打断。考试期间,整个西高高一教学楼的氛围在严跃的严格管控下,变得无比安静。

就连课间,走廊上都没什么人,实在不适合“顶风作案”。

考试过后,他们想找的人倒是主动来找他们了。

出成绩后一天,课间。

七班班级门忽然被人推开,人一个接一个地进来,约莫十来个人,全是男生,这阵仗,看着像整个班的男生都出动了。

这群人浩浩荡荡挤满了整个七班。

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很好认,一班班长云词。

虞寻刚把手上刷一半的卷子翻页翻过去,就看见一只手出现在他视线里,那只手手里抓着一张轻飘飘的纸,但把那张纸拍他桌上的力道却很重。

“啪——”

少年穿着一身校服,眼下不知是睫毛的倒影还是熬夜熬出来的一点乌青,眼睑往下耷拉着,面无表情。

这是一张特意打印出来的成绩单。

第一第二名的位置被标成红色,第一名云词,第二名虞寻。

分数相差三分。

流子坐在他边上那排,原本正趴着睡觉,听见响声又蹭地站起来:“干什么,这么多人,打架啊?”

云词松开手,手顺势揣进兜里,冷着脸:“不好意思,我对只能考第二名的人,也没什么兴趣。”

“从今天开始,我跟你之间。”

云词说到这顿了下,自己也觉得羞耻,还是撑着把准备好的台词说完,“……势不两立。”

他话说完,流子带头,高一七班所有男生也站了起来。认为别的班这样带人过来找茬,他们班气势上绝不能输,集体在虞寻身后站了几排队形。

“你们一班的有病啊。”

“这么多人,什么意思,要打出去打。”

“干什么,想动手是吧?”

“好啊,以后我们七班和你们一班的人不共戴天!”

“……”

两拨人在教室里互相拱火,就这么吵了起来。

窗外梧桐树作响,阳光从窗外投射进教室,虞寻略微往后靠,姿势很随意,指间夹着支笔。他抬起眼,正对上云词的脸。

光线落在少年身上,虞寻看了会儿,视线忍不住落在他耳垂。

干干净净的。

没有耳洞。

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是一场误会,但事态意外发展成这样,似乎很难再有和解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