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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尧在某些方面跟林昭有着一样的属性,楚承稷赢了他,他没有半点羞恼,反而满脸都是切磋后的高兴,“军师赢了,这五匹绸缎可就归军师了!”

楚承稷面上的神情依旧极淡,只是视线若有若无地掠过了秦筝那桌。

这会儿所有人都被那边吸引了注意力,秦筝自然也是看着那边的,楚承稷目光一扫过来,就跟秦筝的视线撞上了。

两人短暂了对视了几秒,秦筝率先移开了目光。

林昭笑眯眯同秦筝道:“那些布匹拿回去,阿筝姐姐能做一身好衣裳穿了!”

席间的妇人们也都打趣起她来,“莫不是军师瞧见彩头是布匹,才一心想赢回来?”

秦筝心说楚承稷便是想讨要布料给她做新衣裳,应该也不至于会选择用这种方式,毕竟从某种意义上说,他此举就是下了林尧的威风。

卢婶子见秦筝拧着眉头不说话,帮腔道:“夫人面皮薄,你们可别拿她说笑了!”

打趣的声音这才消了下去。

汉子们都在叫好,只有角落里,跟老大夫同一桌吃酒的一个邋遢老头脸上沉得厉害,他压低了嗓音道:“寨主兄妹心眼儿都实诚,那对夫妻我瞧着是个心思深沉的,瞧瞧,他们一个稳着寨主,一个哄着大小姐,收买人心又有一套,只怕哪日夺了我祁云寨的权,都没人吭一声。”

他原先也是林尧父亲的心腹,只是在林尧父亲去后,二当家夺权,他为了护着林尧兄妹,生生被打断了一条腿,这些年只能靠拐杖走路,性情也愈发阴沉。

老大夫道:“你就是想得太多,人家同祁云寨非亲非故的,好几次祁云寨有难,都是她们夫妻二人解的围。寨主不是当年那个毛头小子了,有些事,他自个儿心里有数,你就别瞎操心了。”

邋遢老头横老大夫一眼:“我瞧着是你被那只紫毫笔收买了去吧?”

老大夫脾气再好不过的一个人,这会儿不免也吹胡子瞪眼:“我就不该跟你一桌喝这个酒!你追随了老寨主一辈子,我就不是了?”

邋遢老头满是褶子的脸上闪过继续凄然:“我怕的就是当年老寨主和二当家的事重演。”

老大夫平日里瞧着不管事,这会儿倒是看得通透:“二当家夺权只为祁云寨这一亩三分地,你且瞧瞧,不到一月,军师把祁云寨的势力扩大了多少倍?人家有那等本事,还会只盯着祁云寨这块地?”

邋遢老头翻着白翳的一双眼瞧着有几分可怖:“你还在为那外人说话?他借的都是祁云寨的势,若无祁云寨,他能起这势?”

老大夫只是摇头:“老伙计,你这是钻牛角尖里去了!”

言罢就拂袖离去,邋遢老头盯着被众人围在中央的楚承稷和林尧二人,面皮绷紧使得颧骨愈发凸出,显得尖锐又歹毒。

楚承稷似有所觉,侧目往这边望来时,只瞧见那邋遢老头用干瘦黝黑的手抓着一只全鸡在啃,他的吃相不是叫人觉着狼狈,而是有种莫名的阴森在里面,仿佛是恶鬼在啃噬骸骨。

楚承稷眉峰不着痕迹皱了皱。

这场夜宴进行到这里,差不多也到了尾声。

众人陆陆续续离席,秦筝拎着那个巴掌大的萤火虫布袋,同楚承稷一道往回走。

在大路上时,还有不少一道回家的人,二人走得也规矩,铺了青石板的小道平坦,他们连手都没沾一下。

不过这会儿没了大厨房那般灯火通明,秦筝挂在腰间的那个萤火虫布袋就惹眼了起来。

几个年轻妇人猜到是楚承稷给她抓的萤火虫,从岔道口分开时,还又偷笑着回头看她们一眼。

秦筝不太自在道:“你看,弄些小孩子玩意,果然被人笑话了。”

楚承稷瞥她一眼,仗着手长,一伸手就扯了下来,语气淡淡的:“不喜欢?那我放了。”

他做势就要解开布袋上的系绳。

秦筝连忙夺回来,“送人的东西哪还有要回去的道理。”

楚承稷垂眸看她,她嗔怒羞恼的样子在月色下实在是招人,视线下移落在了她嫣红的唇上,心底有无数个念头在涌动,被他强压了下去,他别开眼道:“口是心非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秦筝羞怒瞪他一眼,她就没见过这么不解风情的,直接抱着萤火虫布袋大步往前走,把楚承稷远远甩在了身后。

楚承稷看着她气冲冲的背影,站在岔道口处,缓声道:“走错路了。”

他嗓音在夜色里清浅又好听。

陷入羞恼情绪里自顾闷头往前走的秦筝听他这么说,整个人却有如石化。

为什么一定要在这种时候让她这么尴尬?

秦筝抬头扫了四周一眼,夜幕里一片漆黑,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得不是很明晰,她是第一次在寨子里走夜路,只觉这条路跟白天好像是有点不一样。

秦筝在原地杵了两秒,认命掉头往回走。

等她抵达楚承稷跟前,越过他正要往旁边那条道走,楚承稷却再自然不过地牵住了她一只手,“我记错了,回家是那条路。”

秦筝:“……”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人竟然这么狗?

她用力挣了一下,没挣脱,霍霍磨牙:“放开!”

楚承稷语气多正经啊:“莫闹,归家了。”

秦筝很想打他,但是她知道自己打不过,可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硬邦邦道:“我自己会走!”

楚承稷平静出声:“你路痴。”

秦筝就没见过这么能倒打一耙的。

她几乎是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分明是你诓我的!”

楚承稷眉眼间依旧温和平淡:“你若记得路,就不会被我诓到了。”

秦筝:“……”

这是跨越千年光阴,让她遇到一个诡辩奇才?

秦筝跟他大眼瞪小眼几秒,忍不住问:“阁下脸皮还在否?”

楚承稷斜她一眼:“你可以摸摸看。”

秦筝悲催地发现,自己不仅吵架吵不过他,就连无赖都无赖不过他。

她控诉道:“哪有你这样的?”

“我怎样?”

楚承稷出乎意料的好脾气,反问完后就一直盯着她,像是勤学好问的学生在等师长给出答案。

不知怎的,秦筝突然就想到了现代吵架的小情侣,一般这么发问的,不都是女方吗?怎么到她这儿就反过来了?

秦筝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这事是她突然矫情一把,正话反说才引起的,有气无力道:“翻篇吧翻篇吧。”

她以后要是再对着他矫情一次,她把名字倒过来写!

但楚承稷显然不想这件事这么翻篇,在秦筝说出那话之后,牵着她的那只手突然用力,秦筝整个人都被拽进了他怀里。

他抱着她,掌心隔着长发按在她后背,闭上眼,努力压下从晚宴起就一直萦绕在他心头的那股躁郁,“对不起。”

明知道她当时在树林里是故意那般夸林尧的,但就是突然很迫切地想让她也直白地承认自己的好。

这实在太幼稚了些,幼稚得让他不想承认这就是自己前一刻才做过的事。

楚承稷突然这么一板一眼的道歉,秦筝心底那点恼火倒是说没就没了。

她叹了口气,同他说起正事:“林寨主去比箭后,你还去做什么?不管输赢,以后都会落人话柄的。”

楚承稷微微拉开点距离,半垂着眼皮看了她一会儿,问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我同他比箭,你看完了吗?”

秦筝没弄懂他的脑回路,点点头:“看完了。”

她眼底半点其他情绪也没有,仿佛刚才那场比试和两头公牛打架没什么区别。

楚承稷沉默片刻,重新牵了她的手,只说一句:“回家吧。”

秦筝想起他在射箭场上招蜂引蝶的,忍不住念叨:“你那三箭是射得极好,可若不是林寨主心胸豁达,为人坦荡,你今日之举容易生嫌隙的……”

走在前边的楚承稷突然停住了脚步,秦筝差点撞上他后背。

她刚想问一句怎么了,就见楚承稷转过了身来,他一言不发,只揉面团似地把她脸一通乱揉,揉到解气了,才说一句:“我若是连这些都处理不好,倒也不必谋往后的事了。”

秦筝按着被他揉疼的脸:“那你也别动不动就搓我脸啊……”

楚承稷居高临下看着她,又伸手在她脸上揉了一把:“你惯会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