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株洲一带被淹死太多人了,元江水又是从株洲流下来的,实在是让秦筝不得不担忧。

听到瘟疫二字,楚承稷神色都为之一变。

一旦爆发了瘟疫,就意味着会成片成片的死人,疫病过后,民间十室九空,可以说完全成了一片死地。

他正色问:“何以见得?”

秦筝自从着手救济难民,就一直预防着这样的问题,她拿出自己记录病患人数的册子:“第一天收容的从株洲逃难来的百姓,总计五百人,其中感染风寒的不足十人。后面各方难民听闻青州有收容所,接连多日都有数千难民涌入青州,这些人里,虽然也有感染风寒的,但都在正常预估范围。近几日,灾棚那边感染风寒的人数突然猛增,患病的难民同其家眷近身接触过后,家眷大多也患病了,寻常风寒当没这般厉害才对。”

秦筝也切身照顾过感染风寒发热的楚承稷,当时她们飘在江上,条件比灾棚里差得多,她都没感染上风寒,而那些照料感染风寒难民的家眷,几乎都跟着病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楚承稷接过秦筝记录的册子看起来,这几日涌入青州城的难民明显已经减少了,但风寒发热的难民却越来越多,猛然窜高的数字看着实在是有些触目惊心。

不过这些也还不足以当做证据。

楚承稷微微拧眉:“这些难民都遭受了洪灾,有没有可能是受了寒,入秋后天气又凉,感染风寒的人才一下子增多了?”

秦筝道:“你说的这些也不无可能,但负责照顾伤寒患者的家眷大多病倒了,没跟伤寒患者接触的家眷,目前都没感染风寒,这让我有些担忧。而且灾棚那边的大夫人手不够,我命人去城内医馆请郎中过去一同救治,医馆的郎中说有个村子一户人家全都感染了风寒,起因是那户人家捡回去了一个被难民丢弃在路边高热昏迷的孩童。”

秦筝说到这里顿了顿:“你如今暂时也不打算北上征讨李信,我想着先囤一批药材,就当是未雨绸缪也好。”

岑道溪提议挖泄洪河渠这事,可不就是未雨绸缪。

楚承稷已经看完了她记录病患人数的册子,册子后面还画了统计图,楚承稷不太懂她标注的那些符号,但光看上升的线条他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瘟疫一事,没有是最好,若有,那就是灭顶之灾。

楚承稷合上册子道:“那就先囤药材,徐州已太平,我推行开中法,让各地商贾运送药材至徐州,换取盐引、茶引。”

秦筝不解:“何谓开中法?”

为了在矮几上书写方便,秦筝一向都是坐蒲团,楚承稷坐在软榻上,比她高出一大截来。

这一垂眸,就见她一手执笔,微仰起头望着他,烛火在她侧脸让晕出柔和的线条,黑亮的眸子里全是困惑,似学堂里最好学的学生在请教夫子难题。

楚承稷视线在她脸上多停留了几息,才道:“这是从前征集军粮的法子,民间征不上粮,朝廷的粮仓、国库亦是空的,便以盐为中枢,让商贾们用粮食换取盐引,以物易物,筹集军粮。”

秦筝一下子就听懂了,盐、铁、茶,都是官府垄断的生意,朝廷征收的盐税,都是靠盐引来收的,商贾们买盐引时就把税钱一并交了,拿着官府开的盐引,才能去官府管控的盐铺领取食盐。

这开中之法,就是把拿钱买盐引,换成了拿粮食换盐引,能在最短时间内筹集到官府所需的物资。

她想起先前和楚承稷的赌约,忽而瞪大了眼:“徐州通运发达,你昭告天下,可用药材换取盐引、茶引,必引得商贾们争相前往徐州,囤积在徐州的其他货物,也能因为这些商贾的到来,被转卖运送到其他地方。”

换而言之,整个徐州停滞的南北贸易,都能因此复苏。

楚承稷用手背轻轻碰了碰秦筝的脸,漆黑的眸子里噙着浅浅的笑意,嗓音低醇:“原来阿筝还记得徐州的赌约。”

秦筝赶紧低头翻看卷宗:“有吗?我不记得这回事……”

最后一个字因为突然被打横抱起来而变成了一声惊呼。

楚承稷抱着她往内室走去:“我记得就行。”

秦筝垂着脑袋靠在他胸前,伸手扯了扯他袖子:“我现在满心都是怎么安顿株洲难民的事。”

楚承稷看着她眼下淡淡的青色,浅浅叹息“没让你现在兑现赌约,你这些日子睡得晚,今晚早些歇着吧。”

……

利用开中法成功囤积了大量的药材,为了方便对难民进行集中管理,秦筝和楚承稷商议后,只在青州开设了收容所,并发布了告示,让城郊村民不得擅自收留难民。

收容在灾棚里的难民,有感染风寒的,家眷也不能再前去服侍照料,若强行要去照顾的,只能搬去和感染风寒的难民一同居住,不能再回原来居住的地方。

饶是这样双管齐下,健康的难民里,每日还是有大批人出现了风寒症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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