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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陡然陷入黑暗,秦筝总觉得有双眼睛似在暗处看着自己,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咔哒”一声,她强自镇定关好窗户,转身看向屋内时,壮着胆子道:“楚承稷,我知道是你。”

没人应她。

秦筝在原地僵立了一会儿,竖着耳朵没听见屋内有什么声响,视线也重新适应了黑暗能辨出屋内器具的一个轮廓,才轻轻呼出一口气。

猜错了?

她刚迈出一步,一只冰冷的大手就从身后揽住了她的腰,下巴轻搁在她肩窝,不发一言。

秦筝被他吓了一跳,压低了嗓音咬牙切齿开口:“楚承稷!”

“不是睡了?”

他应她,嗓音清浅平静,似乎又压抑着什么。

秦筝汗毛直竖,一把挥开他退出几步远:“你想都不要想,三天不可能的!”

“回来给你上药的。”他把人捞起,同样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他抱着个人都还走得四平八稳,把秦筝放回床榻上了,才转身点了灯。

秦筝坐在床尾,虽然努力维持着一脸淡然,不过那戒备的眼神,怎么看都像是一只被撸到炸毛的猫。

楚承稷从怀里取出一个刻着精美花纹又上了彩釉的椭圆形盒子。

秦筝有种不好的预感,警惕道:“上……上什么药?”

“不是肿了?”

“……”

“上药了好得快些。”

“……”

秦筝不愿在他跟前示弱,绷着脸努力维持着一脸淡然道:“我自己来。”

楚承稷原本是想帮忙的,但真帮忙了,会不会变成帮倒忙还不好说,便由着她自己去净房了。

等秦筝从净房回来,见他拿着她傍晚看的游记在看,不由道:“你还不走?”

楚承稷看了她一会儿,放下书,把炸毛的猫咪重新抱回怀里,下巴抵在她发顶,缓声道:“昨晚是我过分了。”

秦筝的怒焰降了一降。

他在她鬓角亲了亲,声音里透着疲惫:“今晨只合眼了半个时辰,阿筝陪我躺会儿。”

秦筝想到他已经理完的娘子军军规提案,怒焰又降了降。

这人忙起来,好几宿不睡都是常有的事,恼归恼,看他下巴上冒出来的淡青色胡茬儿,秦筝也是真心疼。

她在青州时只忙政务都时常脚不沾地,他得处理各大州府的军务和政务,每日要看的折子都比她多了一倍,肩上担子有多重可想而知。

她没应声,却窝在他怀里没再动弹,还伸手环住了他的腰。

楚承稷抱着她躺了一会儿,却又问:“真有那么难受?昨晚你一直哭。”

秦筝:“……”

楚承稷垂下眼,语气认真:“若真难受,往后还是像从前那般好了。”

真到了那一步,他不太能控制得住自己。

从前她也那般哭过,昨夜他才没分清她哭究竟是疼还是因为其他的。

不过她都肿了,今日又这般生气,想来是疼的。

思及此处,楚承稷眼底有了几分自厌的情绪。

欲望果然是令人生厌的。

秦筝闭着眼,还是能感受到他落在自己脸上的视线,手在被衾底下都快把床单揪出朵花来。

为什么要一本正经地问她这种问题?

“不要怕我,以后不会了。”楚承稷摩挲她脸颊,嗓音极低地说了句。

他喜欢同她亲近,只是不知从何时起,靠近她,心底升起的就是那些世俗又污浊的恶念。

先前他以为她也喜欢,现在这些恶念让她惧怕他了,他便扔掉。

秦筝不知他心中所想,骤然听他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也察觉到他可能是误会了什么,只得忍着羞耻心道:“也没那么难受……”

“我不怕你。”

秦筝感觉自己快成为一只油焖大虾了,“有些事情也不是我能控制的。”

她也觉着哭很丢脸来着,但这就和眼角被人揍了一拳,会生理性的流泪一样,不是她能左右的。

楚承稷看着她,黑眸深沉,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抚着她的后背轻“嗯”了一声。

秦筝觉得自己解释得够清楚了,也没再纠结这个问题。

接连半月里,她忙完了娘子军的征军,又把安置凤郡百姓的差事也接了下来。

家中有人会织布的,便留在闵州,由官府帮忙建造房屋,并分配织机田地,让这部分百姓能自己织布耕种谋生。

不会织布的,愿意留在闵州务农的,官府也帮忙建造房屋分配耕地,只不过能留下来的人员有限,剩下的人口务农得往旁的州府迁移,采取的策略依然是官府配给房屋田地。

其中有手工匠人的,则落户匠籍,可去铺子里为佃主做事,也可自己做些手工器具在集市上卖。

光是重新为凤郡百姓编制户籍,秦筝就和底下官员们忙活了将近大半月。

这期间淮阳王大军前来骚扰过几次,因着瘟疫在淮阳王军中被发现得太迟,等他们反应过来时,哪怕隔离了当初和清溪县流民交手的那支军队,军中还是有大批大批的将士病倒,淮阳王世子也身染疫症。

眼瞧着淮阳王这股势力的气数已尽,淮阳王心中恨极,谎称江淮的大夫已经研制出了治疗疫病的方子,只要打下江淮,所有将士都有救。

原本在绝境中等死的淮阳王大军,瞬间又燃起了斗志,攻城架势前所未有的猛。

闵州若不是楚承稷亲自坐镇,只怕守不住。

楚承稷麾下的谋士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破局之法,只能保守地先加固城墙。

先前青州的城墙就是秦筝加固的,这次的工程自然还是由她负责。

秦筝看了闵州城墙的建造图纸,却有些头疼。

城墙并非是能在原有基础上随心所欲乱做改动的,和修房子要打的地基一样,房屋建得越高,底下的地基就得打得越牢。

先前青州的城墙她能直接加固外墙,并且在原有的基础上筑高半丈,是因为青州城墙地底的沟槽挖得足够深,地基足以支撑加固后的上部墙体。

闵州的城墙虽然是用坚石砌成的,地底稳固墙体的沟槽却不深。

她拿着图纸去找楚承稷,同他说明情况后道:“闵州的城墙可以从外墙加固,但不能再筑高了。”

楚承稷思索片刻后开口:“先加固外墙,我会让人继续想法子。”

加固城墙只是保守之策。

秦筝点了头,拿起工图离开前又看了楚承稷一眼,他瘦长的手指握着毫笔,长眸半垂,依然在批阅折子,似乎没发现她要离开了。

又或者,是发现了,但没什么可多说的。

秦筝不知是这些日子以来事情太多了,他太累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但楚承稷显而易见地对她冷淡了。

他从前只在外人面前清心寡欲,如今在她跟前也是这般。

他对她依然很好,一如从前周到体贴,但除了晚间躺在同一张床上他还会比从前更甚地紧拥着她,他不再对她做任何出格的事。

被诸多事务缠身的时候,秦筝累得几乎是一沾枕头就睡,等她意识到这个问题,便是现在了。

一个刚开荤的男人,突然成了性冷淡?

秦筝没觉得她和楚承稷的感情出现了问题,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他手上事情太多太累了。

可能是她盯着看得有些久了,视线一直落在折子上的男人抬起头朝她看来,温声问:“怎么了?”

书房里没有旁人,若是从前,他大概会哄着她让她帮忙捏捏肩颈,或者以教她处理政务为由,厚脸皮抱着她不肯撒手。

一旦发现了苗头,再回想这大半月他们二人间的相处,就总觉得哪哪都不对。

他好像在刻意规避和她的亲密。

秦筝有许多疑惑充斥在心头,她正想把心底的疑惑问出来,门外就有侍者来报:“殿下,岑先生从徐州赶来了。”

楚承稷道:“宣。”

秦筝故意到一旁的兀凳上坐下,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就是想看楚承稷的反应。

但楚承稷似乎压根也没想让她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