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株洲重建的大坝可蓄一半洪水,另一半涌入下游的大渡堰后,元江主干道可泄洪,大溪沟挖的那条联通赤水河的泄洪渠也可分担洪水,不会再对下游造成灾害。

但现在秦筝说什么?

在下游继续建大坝,还要修船闸?

宋鹤卿一向是拥护秦筝的,此刻不免也低咳了两声:“娘娘,天下未定,战事也还没结束,再修大坝和大型船闸,只怕银库吃紧……”

但凡大型的修坝筑堤,都是举国力来支撑的工程。

鱼嘴堰大坝若不是威胁整个元江上游百姓的安危,大臣们也不会全都赞成秦筝重修大坝的提议。

秦筝道:“本宫知晓,水库、大坝、船闸,皆非一日之功可建成,快则三五年,慢则十年、二十年、甚至上百年,听起来虽遥远,可一旦竣工,那就是能惠及后世千百年的工程。本宫如今提出的,也不过是个设想,姑且试试看吧,前人迈出了个脚印,后来人才敢走得更远。”

她含笑看向二人:“两位大人说是吗?”

冬阳从半开的窗棂外洒进来,照在秦筝身上,她未绾云髻、也未着华服,一袭雪青色裙袄勾勒出的身形甚至有几分单薄,这一刻却让两个年岁加起来过了百的老臣都不敢直视她。

一种油然而生的敬畏,无关容颜、年纪乃至身份,只是因为那席话。

宋鹤卿嘴唇翕动着,眼眶微红,作揖道:“太子妃娘娘所言甚是。”

齐光赫则是心潮澎湃,没有一个工部的官员不渴望留下可以载入史册、让后世歌功颂德的工程。

他当即向秦筝表忠:“下官随时听候太子妃娘娘差遣。”

秦筝浅笑着颔首:“建鱼嘴堰分水坝一事,的确得劳烦齐大人了。”

工程大方向把控住了,还得有懂行的人时刻盯着,秦筝如今诸事缠身,后面不可能天天在施工现场盯着,宋鹤卿一把老骨头,秦筝怕他又折腾病了,也不放心宋鹤卿去,思来想去,齐光赫委实是不二人选。

这人虽仗着祖上是治水名家,颇有些自大,但确实也有些真才实学。

正好又年轻力壮的,不扔去工地可惜了。

齐光赫深觉这是得了秦筝重用,一撩官袍下跪感激涕零表忠:“太子妃娘娘提携之恩,下官没齿难忘!”

秦筝:“……齐大人快快请起。”

这人怎么有点被卖了还感激涕零帮忙数钱的潜质在里边?

找到了后续监工鱼嘴堰大坝工程的人选,秦筝心中一块大石头算是落地了。

两日后一行人亲去鱼嘴堰毁坏的大坝处实地勘察后,寻了个宜动土的黄道吉日,载了碎石的大船便开始往鱼嘴堰江中心填石分流了。

不久后,派去陈营交涉的官员也带了话回来。

“陈国贼子说……说他们摄政王,要亲自同太子妃娘娘谈,三日后,邀太子妃娘娘在泗水城外的十里亭一叙,届时他自会将游医所著的记录医治疫病的手札交与太子妃娘娘。”

传话的官员不敢看高位上秦筝的脸色,说话时嗓音都在抖。

宋鹤卿怒不可遏,当即就骂道:“那贼子痴心妄想!”

林尧也出列道:“太子妃娘娘,臣以为不可!沈彦之既敢邀您在泗水城外的十里亭见面,必是布下了天罗地网,此去实在是冒险。”

秦筝拢着眉心,坐在主位上久久未语。

……

汴京,皇宫。

大雪下了数日未停,木犀宫外的寒梅都叫积雪压弯了好几枝。

沈婵的寝殿内却是门窗紧闭,一丝风儿也吹不进来。

她喝了药,又一次伏在床边吐得只剩胆汁,整张脸白得令人心惊。

宫女们短暂地惊讶后,就端痰盂的端痰盂,递水的递水,给沈婵擦脸的擦脸,似乎早习以为常了。

只有那名游医,头一回见沈婵吐成这般模样,眼底有淡淡的悲悯和怜惜。

沈婵自己面白如纸,倒是还有精力笑着安慰她,只是那笑容也显得苍白:“吓到木神医了吧,我好多日没这般吐过了,我都以为自己快好了……”

她说着,视线透过关得严严实实的轩窗看向窗外:“我还想等再好些了,去看看雪,亲自去折梅枝来着……”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游医,让她落下泪来。

沈婵看她为自己哭了,便也猜到自己的病怕是治不好了。

她屏退左右侍女:“你们都下去,本宫乏了,只想再听木神医讲些趣闻。”

伺候的宫女有些犹豫:“可是……”

沈婵拔高了声线:“你们不要再杵在本宫跟前,本宫还没病到时刻要你们服侍的地步。”

宫女们以为她是因病重心情不好,加上沈彦之说过可以让游医多和沈婵说话,犹豫片刻,便都退下了。

寝宫里空无一人,沈婵这才有些愧疚地对游医道:“我兄长一定拿您性命威胁于您了吧,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我代我兄长向您陪个不是,您是个好大夫,您还可以救治好多人,不用再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了,我会安排人秘密送您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