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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宋鹤卿一干臣子匆匆赶来时,她哭过一场后已勉强压制住了情绪,红着眼眶道:“本宫打算向陈营借道,派人前去迎扶灵而归的娘子军,诸位有何疑议?”

株洲以北各处城池都封锁要道,娘子军要想从北庭回青州,必须得向陈营借道。

当初是她和林昭一手创起的娘子军,不管扶灵归来的是谁,她都要接那些姑娘回家。

宋鹤卿等一干臣子并无异议,齐齐躬身对秦筝道:“臣等皆认同娘娘所言。”

秦筝被泪水浸过的一双眸子不叫人觉着脆弱,反而坚定又锐利:“劳宋大人拟文书,速速递往陈营。董将军留守青州,林将军和杨将军点兵两万,随本宫去接娘子军。”

被她点到的臣子们纷纷应是。

……

汴京。

接连下了多日的大雪总算是停了,太阳甚至还露了个脸,不过只是个挂在天上的没什么温度的白影。

地上的积雪叫人清扫干净了,墙头树梢上,仍是垒着厚厚一层。

沈婵被婢子扶着下马车时,正好瞧见沈彦之披着银鼠皮披风站在路边,陈钦附耳同他说了些什么,他脸色瞬间变得严峻起来。

沈婵披着斗篷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并未做声,手却无意识揪紧了衣襟,生怕是自己欲送走游医的计划叫沈彦之知晓了。

游医跟在沈婵身后,神色也有了些拘谨。

沈彦之往她们这边看了一眼,又同陈钦说了些什么,陈钦很快抱拳退下。

沈彦之这才往沈婵这边走来:“外边风大,怎不先进府去?”

“我不冷。”沈婵小心打量着沈彦之的神色,见兄长待自己一如往常亲近,试探着问了句:“可是朝堂上有事需要阿兄回去处理?”

沈彦之摇了摇头,说:“北庭的战事,离汴京远着。”

沈婵却是吃了一惊:“北庭打仗了?那我们要出兵帮忙吗?”

在她印象里,从前北庭传来战事,荣王得早出晚归好些天,据说是在金銮殿上一起商议御敌之策。

沈彦之脚步微顿,说了句“不必”,便迈入了沈府大门。

沈婵愣在原地,落后了他好几步才由婢子搀着自己的胳膊步上了台阶。

这是沈婵回京后第一次归家,看到空荡荡的庭院,又错愣了几许。

自她从密道偷跑出京后,李信翻旧账逮了荣王一项错处,拿了荣王入狱,府上值钱的物件,也叫奉命“搜查”的禁军收刮走了大半。

除了几个忠心的老仆还留在府上,其余下人也早被遣散了。

沈婵一直在宫中,还不知昔日恢弘的沈府已破落成了这般,她看着沈彦之清瘦单薄的背影,莫名鼻头一酸。

满朝文武都说摄政王只手遮天,如今在汴京城内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谁又知晓,他日日居住的府宅,破败了成了这般模样,他都没修葺过。

沈彦之走在前面,见沈婵迟迟没跟上来,一回头,瞧见她红着眼看着自己,他目光在萧条破败的庭院里慢慢扫过,带着一种他自己都说不清的麻木和钝痛在里边:“家里变了样不高兴?等年后阿兄让人照着原来的样子重修一遍。”

沈婵摇了摇头,努力逼退眼眶的泪意,问:“他呢?”

兄妹二人都不愿称呼荣王为父亲,她这么一问,沈彦之就知道她问的是谁,那挺直的背脊微僵了一瞬,才说:“在牢里。”

李信对付沈家的时候,让荣王入了狱,沈彦之杀回汴京,用慢性毒性将李信困死在榻上独揽大权后,仍没将荣王放出来。

满朝文武背地里都管他叫疯狗,个个惧他如鬼刹。

毕竟都能任其生父在牢里过生不如死的日子,他对旁人狠起来,手段可想而知。

酸意在沈婵鼻尖聚得越来越重,她哽咽道:“阿兄,我不恨他了,都过去了,你也别恨他了,那个人生老病死,于我们无关就是了。”

放不下仇恨,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沈彦之仰头看着枯枝上的两只雀鸟,许久才说:“他毁了母亲一辈子,也毁了你我一辈子,我如何能不恨?”

这句话让沈婵没绷住,眼眶中滚下了热泪。

沈彦之说:“哭什么,报了仇,不该欢喜吗?”

他似在问沈婵,又似在问自己。

沈婵见他似乎已被仇恨折磨得麻痹,心痛如刀割,眼泪掉得更凶,颤声问他:“阿兄现在欢喜?”

沈彦之嘴角牵起一抹苍白的笑:“自是欢喜的。”

沈婵摇头,泪如雨下:“你若是当真欢喜,我便不会难过成这样了。”

沈彦之抬手帮她拭泪,问:“你难过什么?阿兄大权在握,不好么?”

沈婵哽咽着问:“权势有什么好?”

沈彦之目光变得很空,自己都没留意到眼眶慢慢变红了:“确实不好,夺走了阿筝,又夺走了你。所以我得握紧它,才没人再能从我身边夺走什么,甚至可以把失去的抢回来。这么看,权势也算是个好东西,不是吗?”

沈婵因为情绪过激而大口呼吸,冰冷的空气吸进肺里,像是刀子在心上豁了个口子,她哭着问:“那就可以不折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吗?我那个光风霁月的阿兄去哪儿了?”

沈彦之神色一变:“谁给你说了什么?”

他视线往沈婵身后一扫,脸色陡然难看:“木大夫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