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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笑笑,眼里是他自己才懂的哀色。

沈婵忍不住噙着泪问他:“阿兄你到底想做什么?”

沈彦之抬头看了看窗外的飞雪,怔愣了很久才同沈婵说:“我不知道。”

他不惧死的,沈婵一走,他在这世间便再无牵挂。

手上这千方百计谋来的权势,若换不回他珍视的一切,于他而言不过敝履。

一开始他是打算把这当成自己的最后一份礼物送给秦筝的,那样在他死去后的很多个年头里,他留下的权势,还能代他守着她、护着她。

可那不是他的阿筝。

他的阿筝,在宫变时就痛苦又孤寂地去了。

他重病的这些时日,没有一刻不在忏悔和痛苦中度过。

很多时候,他都分不清究竟是该恨楚炀帝、前楚太子、李信?还是自己。

他们每一个,都是害死阿筝的推手。

亦或者他最该恨的,是皇权?

那他带着楚国和陈国建都的汴京去给阿筝陪葬好了。

在今日之前,他也的确是一直这样做的。

只是在沈婵说出百姓无辜,有何颜面去九泉之下见故人时,他心中才有茫然起来。

秦国公一生清廉正直,临终前交代他的最后的一句话,亦是“做个为国为民的好官”,他从为李信做事起,这辈子大概就同好官挂不上钩了。

母亲和阿筝都是那般善良的人,她们看到这个恶行累累的自己,大抵也是失望透顶吧。

沈彦之觉得自己像是一块从里到外都生了锈的铁,这辈子也无法再回到光洁如新的模样。

沈婵见沈彦之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愈发难过,她道:“阿兄不知道做什么,那完成婵儿的心愿好不好?”

沈彦之迟钝地收回视线,“你说。”

沈婵目光悲切:“我只有阿兄一个兄长,我若去了,在这人世里会念着我,逢年过节给我烧供奉,每年开春在我坟头添捧新土的,也只有阿兄了。阿兄得好好活着,我和母亲在那边每年才能有供奉收。”

沈彦之哑声说:“好。”

“我不想当贵妃娘娘,我想跟从前一样,当个姑娘,干干净净地去见母亲,我死后,阿兄把我葬在母亲坟旁,我不要再跟李家人有半分干系……”

“好。”

声线已经颤抖。

……

沈彦之终于开始处理政务,也是这时,他才看到了大楚先前送去的想“借道”的折子。

陈钦将他不理朝政这期间发生的重大事情都说与他:“前楚太子那边想援兵北庭,给咱们和李忠都递了借道的折子,先前主子您身体多有不适,便迟迟没回信,李忠那边人心不足蛇吞象,前脚同前楚提出易地,后脚就发兵攻打永州,在前楚那边一路败仗打着往咱们这边来了。”

陈钦说到此处顿了顿:“李忠先前估计是为了备足粮草攻打永州,突袭夺了咱们三城。”

沈彦之放下大楚那边递去的“借道”的折子,没对陈钦说的这些多做评价,只道:“把游医的手札送去楚营。”

陈钦微微一愣,想起沈彦之还不知情,忙把先前泗水城城门守将说大楚的娘子军貌似带了游医出城的消息告诉了他,斟酌道:“只怕大楚那边用不着这本手札了。”

沈彦之却仍旧说了句:“送过去。”

陈钦虽不解,但转念一想这是自家主子一开始就承诺楚太子妃的,也不敢表现出异样,低声应了是。

……

游医的手札隔了这么久送至秦筝手中,秦筝一时间也没摸透沈彦之是何用意。

之前听喜鹊说她用棺材偷载游医出城,叫泗水城的守卫发觉,秦筝还以为沈彦之已经知道她们的人带走了游医,所以才迟迟没把事先承诺的手札送来。

她把手札还给了游医后,此事算是暂且揭过。

拿下秦乡关后,打通了江淮连接北庭的要道,接连数日都有流星马往两地奔驰送军情。

只是这次送回的急报不容乐观,连钦侯重伤的消息,还是在北庭走漏了风声,北戎人不肯放过这绝佳机遇,大肆进攻羌柳关。

幸好林尧带着援兵去得及时,才挡住了北戎人这次的攻城,但据闻北戎那边还在大举调兵南下,号称蛮兵十余万。

北戎老单于即将让位,牙帐底下几个儿子都在争王位,北戎大王子是呼声最高的,只要他破开北庭,就相当于打开了大楚的门庭,往后北戎人可直接南下牧马牧羊。

这样大的功绩,足够将北戎大王子推上单于宝座。

收到急报后,楚承稷原计划等南境的军队抵达青州后,再率第二支驰援的军队北上,现在也被迫提前了。

他一忙军务,各州府的政务就压到了秦筝肩上,哪怕有宋鹤卿等一干臣子出谋划策,每日处理比从前多了一倍有余的奏章,秦筝还是时常看得头昏脑涨。

大军出发在即,她和楚承稷一下子都成了大忙人。

通常是她困得不行歇下了,楚承稷议事还没回来。等楚承稷早上醒来,她又已经去府衙办公了。

明明夜夜睡在一张床上,愣是话都说不上几句。

偶尔楚承稷睡前会吻吻她,她迷迷糊糊回应,有时候擦枪走火一发不可收拾,被从浴桶里抱出来时,她绝对是又睡死了的。

好在楚承稷怜惜她累,这样闹醒她的情况还是很少。

只有出发前一天比较放肆,原本结实的拔步床到后面已经一动就发出吱呀声,秦筝生怕床坏了第二天还得找工匠修,这样阖府都知道她们干了什么。

那她估计不用见人了。

她这一紧张,事情却更糟,生生让自己晚睡了两个时辰。

第二天爬起来给楚承稷穿戴盔甲,送他出征时,都还止不住地打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