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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临到?晚上,家里佣人阿姨叩门,让外爷孙俩出来吃年夜饭。

老爷子被游烈扶着起身?,绕出去前,他还是多提了句:“你这?让游怀瑾养出来的一声少爷习气,能吃得了那苦吗?真不考虑考虑别的路子?”

游烈叹声:“我又不入您族谱,您就不用?操心了。收拾庚野一个就行,可别伤及无辜。”

“什么叫伤及无辜,我这?不是担心你将?来饿死吗?我是能点头,你爸能轻易同?意了?”

“……”

扶着老人家的指骨蓦地一僵,游烈停住。

知悉自?家长?外孙最不愿提起的就是游怀瑾,庚老爷子压了压情绪,没用?他再扶,提起实木拐就拄着往外走:“也罢,你们父子俩斗你们的,和我有什么干系。”

临到?出门前,老爷子的拐杖顿住,闷声叩了叩地板。

“你母亲给你办的那笔家族信托,等你本科毕业后就归你调配。真下定了决心就去做吧。想去天上,就去天上看看,有她在地下守着你呢。”

“……”

站在满湖山色落入夜色的窗前,游烈垂低了眼,冷白的睑下到?底还是没能抑住,慢慢泛起了薄红。

“好。”

他低声应道。

高三下学期,连开学时间都格外早。

初七法定假一结束,新德中学就给高三生们发了返校自?习通知——不开课,不授课,严格遵守教育局要求,但愿意主?动给学生们提供一个无偿的学习氛围良好的自?习环境。

距离高考满打满算四个月,文理实验班基本全体返校。

夏鸢蝶因为?没有联系方式,反倒是班里最后一个知道自?习通知的。高三下学期随时会有各种重要通知,老苗委婉暗示了两句,夏鸢蝶这?才?在老苗的陪同?下,拿出了一部分奖学金,买下了她人生里的第一部 手?机。

虽然只是个二手?的。

因为?夏鸢蝶没带身?份证,手?机卡就没来得及办。

那天回家车上,夏鸢蝶向赵叔叔问起,沿途有没有可以半手?机卡的店铺,她想明早路过?时下车去办一张。

“我那儿有张卡,用?不上。等回家给你。”

这?学期游烈开始走读。

原因据他说是宿舍里有人开始玩命夜习,睡不好,至于真实性无法考究。

夏鸢蝶本来想拒绝,但一回眸,就对上某人靠着扶手?箱懒恹恹垂睨她的眼神,隐隐藏着点叫人不安的情绪。

“…好的,谢谢。”出口的拒绝就拧作了同?意。

到?家以后,夏鸢蝶回到?房间,没一会儿,敞开的房门就被换了一身?居家服的游烈懒懒散散地敲响了。

见女孩在书桌前,从习题卷里抬头,游烈很自?觉进了门。

“手?机号在上面。”游烈将?没拆封的电话?卡放在她的书桌角。

夏鸢蝶点头,笔尖一挑:“那里面的话?费我先……”

“你敢说给我试试。”

游烈侧靠着墙,似笑非笑地漆着眸子来了一句。

夏鸢蝶:“……”

突然就感觉窗外夜色都额外黑沉了一截是怎么回事。

于是沉默过?后,小狐狸非常识时务地探出指尖,爬过?书桌,拿起桌角被他屈折的指骨抵着的电话?卡。

11位数的手?机号,前三位是运营商决定的,后八位随机。

跳过?前三位后,夏鸢蝶的目光在四五六七位上微微停滞:“0217?”她慢吞吞挑眸,看向游烈。

“嗯。”

“你是在提醒我,你还有三天就要过?生日了?”夏鸢蝶很自?然淡定且平静:“生日快乐大?少爷。”

游烈气得低头笑了起来,几乎想抬手?对书桌后的小姑娘做点什么,但还是强忍下去了。

他撑回桌面上,朝她俯了俯身?:“没良心的狐狸。”

夏鸢蝶嘴角不明显地轻翘了下,视线划过?最后四位:0712。

灯下,小狐狸侧影兀地僵停。

一两秒后,夏鸢蝶轻眯起眼,仰脸:“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知道什么。”游烈低声,语气松弛又散漫。

见小狐狸沉默不语,他低勾了唇,假装恍然地直回身?:“哦,你是指,知道你和我的生日只差一个顺序、而你还一直瞒着,不肯告诉我的事情?”

夏鸢蝶:“……”

提到?理亏部分,小狐狸假装没听到?,低头拆电话?卡,往她新买的二手?手?机里安装。

开机以后,对着还有些陌生的操作界面,夏鸢蝶熟悉了会儿,就要把?手?机放回桌上。

“谢谢你的手?机卡,我还要再做半面卷子,你不回楼上吗?”小狐狸仰脸看向游烈。

“回。但你先存上我的手?机号。”

“好吧。”

夏鸢蝶又将?手?机拿回来。

就听着那人声音浸着台灯区域以外的昏昧夜色,低低哑哑的,报完了和她相同?的运营商号,然后一顿——

“0712,0217。”

夏鸢蝶指尖骤停。

台灯下的小狐狸僵了大?概有十秒。

游烈已经忍俊不禁。

没再留下让小狐狸尴尬,他轻叩了叩她面前的卷子,“早点做完,早点休息。”

“…………”

小狐狸面无表情地磨了磨虎牙。

但游烈走时,从门外,余光瞥见女孩埋回卷子前的耳尖都透起细腻的红。

游烈没忍住多盯了两秒,最后哑然笑了笑,走进昏暗的走廊中。

高三最后一个学期,大?概算得上是许多人人生里最神奇的一个阶段,每一天都漫长?得好像一整年。永远是刷不完的题,做不完的试卷,听不完的唠叨,背不完的知识点。

每个学到?头昏脑涨难以为?继的晚上,夏鸢蝶就会抬起头,看看晚自?习教室外的夜色。

她那时候以为?,这?样?漫长?又深刻的一年,将?来回想起来,一定是历历在目恍如昨日。可直到?真正来到?了很多年后的“将?来”,她才?忽然发现,能在记忆里寻找到?的,竟然只剩下了一些零星的碎片。

有时候是无数个晚上的月亮下,身?后陪她一遍遍走过?那条校园林荫道的长?影;有时候是阳光明媚的阅览室桌上,伏在她身?旁困倦得睡过?去的少年。

不过?,也偶尔会有那么一两个难以忘怀的细节,深刻地镌在回忆里。

那会已经是三模后了,离着高考时间只剩一个月,整个高三年级堪称民不聊生。连高三教学楼旁,树上的蝉都惨遭毒手?,听说是被校长?副校长?领着一帮老师连夜重温童年,粘了一周的知了,直接导致食堂加餐。

而高三楼旁也再没了蝉鸣吵闹。

但那几天夏鸢蝶心情有点淡淡的烦躁。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总觉着这?一两个月来,随着高考时间一点点临近,游烈对她的态度反倒是愈发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矛盾感。

就好像冰火两重天。

时而热烈到?炙烫,忽而又冷淡疏离到?万丈远。

虽然学习时间夏鸢蝶不会让自?己?分心,但偶尔闲暇,譬如像这?样?一个食堂晚饭时间——

再次见到?游烈望见她后,蓦地一止,然后转身?拎着高腾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小狐狸肃然地眯起眼。

“小蝴蝶,怎么不吃啦?看什么呢?”乔春树敲敲饭盘。

夏鸢蝶低落回眼:“游烈。”

“啊?大?少爷纡尊降贵地来食堂吃饭了?”乔春树新奇地仰起脖,即便是在人满为?患的食堂,想找那么一个聚光体似的存在,还是太简单了。

顺着不少女生悄然望去的同?一个方向,乔春树成功找到?了不远处刚拉着高腾坐下的侧颜冷淡甚至绷出了几分薄厉感的大?少爷。

“他怎么了?”乔春树转回来。

“最近他很奇怪,”夏鸢蝶说,“可能是考前压力大??”

“噗。”

乔春树笑得差点喷饭,“就这?少爷压力大??就算全班都压死了,他也没压力好吧?”

夏鸢蝶不置可否。

乔春树八卦地往前凑了凑:“我这?噩梦般的高三就靠你俩这?点乐子了,细说说,咱们大?少爷最近哪奇怪?”

夏鸢蝶试图拒绝,未果。

央不住乔春树的软磨硬泡,夏鸢蝶还是说了:“就是觉着他情绪很反差,有时候特别冷淡,有时候又特别……”

语文稳定135+的小狐狸难得在形容某人上卡了壳。

乔春树:“特别?”

“就,”夏鸢蝶蹙眉,“很难形容的一种状态。”

“噢——”

乔春树恍然,坏笑凑近:“特别骚,是吧?”

夏鸢蝶:“?”

夏鸢蝶:“……”

夏鸢蝶:“???”

经历了漫长?的数秒,对这?个词的理解和质疑和重构,小狐狸表情复杂地凝视着乔春树。

“不要这?么严肃,多上上网吧我的小蝴蝶,”乔春树乐不可支,“早在高二那会,论?坛里就有帖子聊过?了。”

“聊什么?”

“游烈啊,他们那会就说,烈哥虽然特冷淡,但偶尔不经意笑一下,旁观都觉着蛊人得要命。最后得出结论?,说以后他要是有了女朋友,绝对是人前冷淡人后骚的典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