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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的大狗似乎蹲不住,过来拱了拱男人搭在一旁的左手。

唐亦没睁眼,躲开它妄图蹭上来的哈喇子,声音带着不耐烦的困:“……滚开。”

大狗岿然不动。

唐亦终于被它烦得睁开眼。

他瞳孔黑,且极深,眼尾细长勾翘,本该深情,可惜被他那全无情绪温度的眼神坏得彻底——

看谁都凶得很。

他这样把人觑着的时候,大概能给小孩吓尿裤子。

换了成人那滋味也不好受。

至少此刻,站在旁边的分公司负责人就如立针毡。僵着赔笑几秒,负责人看见斜撑着身坐在那儿的男人垂下眼皮,手朝他勾了下。

负责人心虚地上前,捧起对自己亲爹都没有过的亲切笑脸:“唐总?”

唐亦靠在桌边。见他笑,唐亦也朝他笑,漂亮散漫,声音亦拖得调情似的低懒:“辛辛苦苦,大年初三,让我来陪你约会?”

负责人顿时就笑不出来了。

他想抬手擦汗,又不太敢,弓着腰给唐亦斟茶:“头、头面准备,总是格外久些,我让人催催,应该,应该很快就来了。”

茶盏被递到唐亦手边。

唐亦一垂眼,方才那笑顷刻就淡了散了,半点没存,只余眼角利得如刃的凉意。

他单手接了,茶盏和盏托一并,碰撞出清脆的声响,在静得落针可闻的戏台子下更显刺耳了。

“三分钟,”唐亦窥着杯里起伏的茶叶碎,声音被烫茶的热气浮蒸得更懒散,“再不出来,我就拿茶给你洗头。”

“!”

负责人心里一哆嗦,下意识看向那壶刚煮沸的水。

他可不怀疑唐亦唬他——

疯子有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负责人心里直骂娘,快步回去自己原本位置,他压着嗓子对旁边人怒目低斥:“你赶紧的,去后台催催!他们是在给自己糊棺材板吗,这么个找死法的磨叽?!”

“哎。”

一分钟。

两分钟。

两分半……

眼睁睁秒针在台旁落地钟上晃过最后一圈,咔哒,点回了正中原点。

负责人汗如雨下死死低着头,然后听得耳边一声轻似愉悦的笑。

“可以啊。”

“?”

负责人怀揣渺茫希望地抬头,就见那人不知何时抬了手,白得冷玉似的指节搭在脖颈那条血红的刺青上。

刺青被他揉得更红,要滴血了似的。

唐亦手一垂,眉眼间冷下来,他从太师椅里起了身,手里茶盏清凌凌地一抛——

“砰!”

“哗啦!”

茶水和碎瓷片飞溅。

唐亦眼皮都没抬一下,面无表情便转身要走。负责人大气不敢出地僵站着,想拦又不敢。

就在此时,旧帷幕后,曲笛声蓦地一起。

唐亦一顿,侧回身。

而原本威风凛凛目不斜视的大狗却好像突然嗅到什么,它猛地朝帷幕后的方向转去。

混着琵琶三弦勾起来的清婉调子里,自雕栏后,一个着浅粉刺绣戏服的女人缓步而出。

那是最惊艳的身段。

长发如瀑,折扇轻展,扇面后盈盈一眼——

唐亦身影骤滞。

也就在这一秒里,安静蹲守的大狼狗好像突然受了刺激,高亮地“汪”了一声,它后腿一蹬,迅猛得闪电似的直扑台上。

一瞬的事,根本没人反应得及。

杂乱的惊呼声慢半拍地响在台下和幕后,胆小的都不敢去看台上可能发生的“惨像”了。

直到某声惊呼中途拧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弯——

“咦?”

没有猜想里的惨声,剩下的人看向台上。

只见那条在唐亦身旁都威风凛凛的大狼狗,此时却像只撒了欢的小土狗似的,绕着台上女人的戏服裙摆没头没脑一阵乱窜,喉咙里还“呜呜”“汪汪”个不停。

最后兴奋大了也闹完了,它抬腿在旁边小解了一泡,然后朝着台上的戏服美人就地蹲下,抬在后面的大尾巴一阵狂摇。

谄媚之极,不忍直视。

众人瞠目结舌。

然后终于有人想起来,窥向太师椅旁——

唐亦就站在原地。

他正攥着椅屏,白皙指背上青筋暴起,可又一动不动,只那样死死地、像要刻骨锥心似的望着台上那道身影。

眼神近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