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栾巧倾一晚上没睡好。

前半夜眼皮像抹了油,滑得怎么也合不上,后半夜好不容易睡过去了,梦里全是高中时代被宋书没表情地看着写作业的场景。

绿油油的树荫,燥热的夏蝉和风声,掠过窗户的鸟雀,书桌旁脸儿俏丽的女孩模糊的声音:

“巧巧,你这道题又错了。”

“巧巧,你这次月考多少分?”

“巧巧,lg符号下六分之一乘以0.006你都不会算吗?”

“巧巧……”

梦里是噩梦,她记得自己瑟瑟发抖地罩在宋书大魔王的淫威下,大魔王一张口她就吓得想往课桌缝里钻。

然而凌晨五点,眼睛倏然睁开,一切梦境消散、一切声音和画面都归于无痕……

噩梦又成了潮湿的枕边,成了触之不及和求之不得。

昏暗里栾巧倾攥紧了被子边。

星期六,早上七点十五。

Vio资本是个不剥削员工的好公司,工作时间上一贯实行955制度,周六的办公楼里除去为了业绩自行加班加点的员工外,并没有多少人在。

栾巧倾顶着两个黑眼圈和一脸麻木的憔悴上到8楼人事部的时候,仅有的几个员工被吓了一跳。

——和Vio其余部门的部长副部长不太相同,栾巧倾对于部门内的工作事务基本是放养状态。她能力并不杰出,在部门里多数时候是起个挂名作用,大家都知道她后台是秦楼,也就没人对这一点有异议。

所以看到她在非工作日出现在公司,还是头一回。

尤其是那半人半鬼的脸色,让人事部的几个员工料定一定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部长,您怎么来了?”离着最近的员工打过招呼,小心翼翼地站在部长办公室门边问。

栾巧倾正在自己办公桌里翻东西,闻言头也没抬,“我要去档案室查点资料。”

“好的。”

栾巧倾说完想起什么,抬头问:“档案室有人值班吗?”

那人犹豫了下,挠挠后脑勺,“我今天没去7楼看,不太清楚——我现在打个电话过去问问?”

“好,麻烦你了。”

“……”

听到这后半句,门口站着的员工心里哆嗦了下。

他回头给7楼档案室打电话询问值班情况的时候,跟自己旁边的人小心翼翼地做手势,“今天部长情绪状态不太对,你们离着远一点。”

仅有的几个来加班的员工纷纷用力地点头——

肯定不对。

要是对的话那栾部长怎么可能会在周末突然来公司呢??

这点小心翼翼也被成功传递给7楼档案室的值班人员。

Vio从秦楼那里立下的规矩,所有重要材料必须留下可验真假的纸质备份——即便是人事部部长来调档案,留作备份凭据的查阅证明也是需要的。

值班人员小心归拢好栾巧倾自己盖章的证明,一边拿钥匙给档案室开门,一边陪着笑问:“栾部长,您来是准备查点什么,我对这片比较熟悉,我帮您找可以吗?”

栾巧倾想了想,点头,“我要看一下法律合规部新入员工秦情的员工履历。”

值班人员一愣,随即点头,“好的,没问题。”

两分钟后,栾巧倾从档案室走出来,快步离开公司。

锁好门的值班人员转回身,想起栾巧倾的关注内容,他心有余悸地摇摇头。

“不愧是栾部长,刚啊,这是准备直接上门手刃情敌的节奏……”

一个小时后。

栾巧倾站在“秦情”的公寓门外。在心底练习了几遍待会见到秦情要说的话后,栾巧倾深吸一口气,屏住,敲门。开门后的阴影很高,栾巧倾下意识地选择了脑海里“来开门的人不是秦情”的那个方案。

“请问秦情住在这——”

话声戛然而止。

因为栾巧倾的面前出现了惊悚的一幕——

卸掉略有犀利的职业妆后显得格外青春感的“秦情”散着长发,身后站着个比她高出二十公分、还裸着胸膛穿着浴袍的男人。

更惊悚的是,这个男人长了一张秦楼的脸。

栾巧倾:“…………”

瞎了她的狗眼。

一分钟后,三人坐在宋书新家的沙发上。

宋书坐在一边,栾巧倾表情麻木地坐在她对面,而某只疯子……毫不顾忌自己敞着V形的浴袍和里面若隐若现的胸肌,贴在宋书身边恨不得抱成一只树袋熊。

宋书几次暗中推开无果,僵着笑脸坐在栾巧倾麻木空洞的视线里。

气氛尴尬几秒,秦楼看不过去,懒洋洋地掀起眼帘,瞥向对面。

“你来做什么?”

这个问题在入门前背诵的答案的射程范围内,栾巧倾已经大脑僵硬,此时条件反射地开口回答:“公司里有员工家访的例行安排,作为人事部部长我责无旁贷。”

然而射程外的是秦楼在——他一挑眉,毫不留情地拆穿:“Vio的章程规矩我亲自拟定的,我怎么不知道公司里还有员工家访这个例行安排?”栾巧倾:“…………”

实在没想到扯谎的时候全公司的顶头boss会在,失算了。

栾巧倾只能强行拉回理智,硬着头皮解释:“最近人事部的新、新规,刚刚开始试行,还没来得及上报22层总经理办公室。”

“哦?那试行多少例了?”

“……不多。”

“既然这样,那试行前的资料准备、人员安排、家访过程的案例报告应该都在吧?下周送到22层,我看看效果如何。”

“……”

栾巧倾欲哭无泪。

宋书保持微笑,暗地里轻轻戳了秦楼一下——

这人从小劣根性如此。

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在宋书的面前欺负包括栾巧倾在内的其他人,然后等着宋书看不下去叫停,好方便他再讨些便宜来占。

宋书对他这劣根性知根知底,说起来这毛病也是她一手纵容惯出来的。

眼见秦楼又要出条件,宋书施以眼神警告,同时面带温婉微笑地开口:“秦总,您这样一身不合适,还是先去洗手间换好衣服?”

秦楼想了想,低下眼凑得近了些,“可以,那你亲我一下。”

宋书:“。”

秦楼:“不亲不去。”

宋书:“…………”

宋书非常敷衍而快速地在秦楼嘴角一吻,闪回去的速度无比敏捷。

秦楼眼底掠过点遗憾,但还是听话地起身,拎起安行云之前拿来的装着换洗衣物的袋子,往洗手间去了。

宋书心底稍松了口气,再转回头时就见对面栾巧倾拉着长脸,一副“你们俩当我是死的吗”的沉重表情。

宋书心里一顿。

——依巧巧的性格,看见自己这个“冒牌货”和秦楼这样卿卿我我,竟然没发火还忍得住坐在那儿?

似乎有什么不太对。

宋书正想着该怎么开口刺探出这个“不太对”的存在点时,她就听见身后,洗手间方向传来低哑慵懒散漫的男声——

“宝贝,我领带系不上了。”

“宝贝”两个字砸得宋书肩膀一沉,“…………”

“宝贝?”

那个低哑的声音懒散散地探出来。

对面栾巧倾终于换了表情,改为一副“你俩今天不恶心死我誓不罢休对吧”的愤恨。

宋书只能起身,脚步沉重地走进洗手间。

门一关,她脑壳痛地抬头向秦楼,声音压到最轻,“你这样会让巧巧生疑的。”

秦楼双手拉着挂在自己脖子上的领带,闻言挑挑眉,“不是我让她生疑的——昨天晚上是她先到的酒店停车场,我赶去的时候她对你的反应看起来已经很奇怪了。”

宋书一僵,“你的意思是……”

“你不如回忆一下,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对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宋书顿时更加头疼,“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

“忘了。”

“……”

秦楼往前躬身,双手拎着领带的两头朝宋书示意了下,“你可以一边回忆一边帮我系上,不耽误的。”

宋书:“。”

停了几秒,宋书还是无奈地抬起手,帮他立起衬衫的衣领,然后挽着领带慢慢系上。

看着宋书的动作缓慢但并不生涩,秦楼的表情逐渐危险起来了。

到最后一步宋书收紧领结时,秦楼终于忍无可忍,他抬手捏住宋书的手腕,突然把人拉到身前,一副凶巴巴的模样低头,“你是不是给余起笙也系过领带,所以才这么熟练?”

“……”

宋书没理他,手里动作未停,最后一下收紧“哗”地用力,差点给秦楼锁喉——

“咳咳咳……”感觉到宋书心情不佳,秦楼一边咳着一边软了方才躁戾的眼神。

宋书这才抬手给秦楼整好衣领,然后拍了拍重新松下些的领结,“不是只有男士的衣服才有领带这种东西。”

“哦。”

宋书拎着他的领带,把人拉得微微俯身,精致的五官间不见什么情绪,“巧巧万一真猜到了什么,那她的事情今天就够我头疼的了——所以秦总今天听话些,别捣乱?”

秦楼停了两秒,在宋书没太多表情的注视下,憋屈地点点头。

等两人再从洗手间里出来坐回沙发上以后,秦楼果然规矩了许多。

宋书也已经安定心思,此时挂在脸上的笑容恢复了寻常的无懈可击。

“所以栾部长今天过来,是为了做员工家访?”

“……对。”栾巧倾心虚地应下。

宋书遗憾地笑笑:“那真是不巧,今天是周末,我准备要去我父母家探望他们一下的。”

栾巧倾一愣,脱口而出:“你有父母??”说完她自己也觉着突兀,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改口,再加上这个答案确实让栾巧倾太急于知道,所以尴尬几秒后栾巧倾紧抿住唇,没有收回话。

宋书只得自己圆场,“栾部长玩笑了,我又不是从石头缝里跳出来的。我父母今年跟我一起回国,现在就在Q市暂住,我原本就准备今天上午去探望他们,所以家访的事情……”

栾巧倾表情纠结几秒,她咬咬牙,“我跟你一起去。”

宋书微挑眉,“这恐怕不太合适?”

栾巧倾索性厚脸皮到底,“不、不合适吗?反正是家访,我就择日不如撞日,也去拜访一下伯父伯母。”

“……”

宋书见栾巧倾铁了心要去一验真假,面上笑容不变,眼底情绪却起伏起来——昨晚在酒店楼下的停车场正是她醉意最浓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她只能记个模糊,所以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对栾巧倾说了什么,才让对方今天这样怀疑自己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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