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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声说:“我父亲也精神出轨过——就是高中时候,我们逃掉晚自习的那一天我知道的。我那时候好恨他,但是后来渐渐地也就漠然了,因为觉得我没有那个审判的资格,要怎么过日子,得由我妈自己决定。如果她愿意离婚,我肯定百分百赞成;她不愿意,我也不会强行去劝,更加不会拿我父亲的错误来折磨我自己。我只会想,他已经不是我的依靠了,今后我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你看,我就是这么世俗折衷,自私冷漠——而你是我见过,精神最纯粹的人……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晏斯时说:“我已经知道了。”

“……谢谢你愿意告诉我这些,我现在好难受,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你。”

她不知道他光风霁月的背后,是这样一身风雪。

那样的日子,以他的性格,他夹在中间,会是何等的难捱自责,无能为力。

她甚至一度还因为他不愿意对她敞开心扉而心生退意。这样的事情,旁人听来都觉沉重,当事人又如何能够轻易坦然地提及。

晏斯时自己也觉得奇怪。

实则大部分的事,他连心理医生都不愿倾诉,却在此刻几乎全都告诉给了她,没有太多的心理挣扎。

这里他已经好多年没有踏足。

回忆太多的地方,对心觉自愆的人是禁地。

今天临时起意带她过来,大抵是因为今日节日,气氛太好。

他想带最重要的人,来见一见最重要的人。

“你不是已经在安慰我了吗?”

“……这算什么。”

晏斯时低头亲一亲她的额角,“已经足够了。”

静静的都不再做作声。

直到一阵寒风扑来,吹得炭盆里白灰翻飞。

“冷吗?”片刻,晏斯时手臂收紧两分,“冷的话我们进屋。”

夏漓摇摇头,仍旧这样别扭地抱着他,不愿松开。

晏斯时似觉得好笑,温热气息贴着她耳畔:“我们换个地方,让你抱个够好不好。”

跟阿姨打过招呼以后,两人便准备离开了。

晏斯时跟阿姨说,下回或许会过来吃饭,到时候会提前打招呼。

阿姨在这儿只做一些洒扫的工作,又拿那样高的工资,心里一直很不安,听晏斯时这么说,简直求之不得。

出了门,两人回到车上。

待车厢里空调开起来,被那暖风包围,夏漓才觉方才真有几分冷。

天已经很晚了,车直接开到了晏斯时的公寓。

交往以来,夏漓曾有三四次来晏斯时这儿留宿,都是加班加到十一二点的情况。

他的公寓里额外给她准备了一套洗漱用品和换洗睡衣。

进门之后,夏漓先去洗澡。

待她洗完了,晏斯时再去。

出来时,却见夏漓抱着一个抱枕,斜倚着沙发扶手,手里拿着手机,似乎是在刷朋友圈或是微博。

“WIFI密码改了吗?”夏漓问,“我好像连不上了。”

“改了。621的二进制。”

“……”夏漓笑了,手机递给他,“帮我输。”

晏斯时走过去,挨着她在沙发上坐下,接过她的手机。

夏漓嗅到他身上两人一模一样的沐浴露与洗发水的香气,想到上次来他这里加班,笑说:“你故意的吧。”弄一个她必须要百度才能知道的密码。

“你说是就是。”

她往屏幕上瞧,1001101……他输得很快,她还没记住就完成。

她盯着他的手,像是情不自禁:“……你的手真的好好看。”

“是吗。”

“没人跟你说过吗?”

“可能说过。没印象。”

晏斯时将连接上WIFI的手机递还给她,伸手捏捏她的后颈,起身,去吧台那儿倒水。

夏漓说:“可以给我也倒一杯吗,也要加冰的。”

晏斯时端了玻璃杯过来,夏漓锁定手机,接过。

她端着杯子喝了一口,瞥见晏斯时正在看她。

他穿棉质的灰色T恤做睡衣,领口露出明晰的锁骨。

墨色头发刚洗过,有种柔软的质地,衬得眉眼清净。

照理说,那小半杯的红酒早已代谢掉了,此时她却无端仍有一种上头的感觉,那微醺的恍惚支配她的行动,等她反应过来,已然凑到了晏斯时唇边。

她嘴里还衔着一小方冰块。

晏斯时显然也没想到。那冰块渡过来时,他顿了一下。

随即伸手,毫不犹豫地夺了她手里的玻璃杯,往茶几上一放,手臂搂住她的腰。

那冰块很快融化。

夏漓觉得缺氧,与晏斯时交换的呼吸,有烧开一样的热度。

晏斯时退开,她睁眼一瞥,看见他目光幽深,随即,他低下头。鼻息沿着颈间血管的走向蜿蜒而下,到锁骨处稍停。

夏漓已有预期地屏住呼吸,而睡衣领口被拉下,大片皮肤接触到微凉空气的一瞬,她还是忍不住睫毛颤抖。从未有过的陌生感觉,让她不知怎么办。

她甚而不敢低头,手指攥住了放在一旁的抱枕,只让目光越过晏斯时的肩头,去瞧那明净的吧台。

水龙头、咖啡壶、玻璃杯……

每一样都在灯光下显出一种叫人心喜的洁净感。

不,没有用,注意力丝毫未被分散,反而越发鲜明。

好在,没多久晏斯时便抬头来吻她。

她觉得自己像是得救。

但并不是,他不是来救她的。

这个吻不同以往,有种极为明确的掠夺感,她伸手轻推他的手臂,没有推开,反而手被捉住,往身后一个反扣,挣脱不得。

夏漓思绪一片混乱。

天花板上吊灯的灯光都变成了细碎的钻光,像是实质的尘粒,洒进她的眼里。

看什么都是模糊的,被一片热茫茫的白雾遮蔽,流泪是一种生理性的反应。

这一片混乱中,她还能想象他那只好看的手。

手指修长均匀,骨节清晰,皮肤白皙。

手背有并不夸张的青色脉络,延伸至几分嶙峋的腕骨。

/

空气尚未彻底安静。

当然,或许是夏漓的错觉,因为心脏仍在鼓噪,脑中还有一湃一湃的回响。

她呼吸不匀,此刻所有的害羞情绪一齐反刍。

而害羞的原因不单单是这件事本身,还因为这是晏斯时。

她将脸紧紧埋在晏斯时怀里,久久不肯抬起来,声如蚊蚋地控诉:“……你故意的。”

“什么?”

“因为我说你手好看……”

晏斯时觉得好笑:“我可没这样想过。”

她小声说才不信你。

方才晏斯时理智得过分。

那只手像在做什么实验一样,精准地探索,再一点点控制变量,直到找到最为准确的坐标与力度。

就那么冷静地,一寸一寸瓦解她的意志。

空气过分干净,她甚至还能嗅到那一点清咸的气息,就像刚刚空间安静,连外面的风声都听不见,那么任何细碎的呜咽与水声,都似被放大,以至于格外明显。

晏斯时低头,亲亲她湿润的眼睛。

见她始终躲着,干脆将她一把抱了起来。

夏漓一落在主卧的床上,立即翻个身,拉起被子,整个蒙住自己的脸。

晏斯时洗了手再回来,坐在床沿上,伸手尝试性地拽一拽被子,没拽开。

听见她声音闷闷地发出来,“……也没多余的睡衣让我换。”

晏斯时起身去了衣帽间,找了件自己的T恤,走过来说道:“将就一下。”

夏漓探出半颗脑袋,耳后皮肤还是一片薄红。

伸手,接了那T恤。

清洁之后,夏漓换上T恤,抱上换下的睡衣走出主卧浴室,也不看晏斯时,往房间外面走去。

晏斯时不解地跟过去。

夏漓叫他:“别过来——我用一下你的洗衣机。”

她去了次卫那边,不敢看睡裤湿得多厉害,直接一股脑地塞进了洗衣机里。

洗衣机启动,发出闷沉的轰响,好似仍在她身体里起伏不停的海潮声。

经过吧台,夏漓一口气喝了大半杯水,再回到主卧时,总算已然稍显镇定。

晏斯时已经躺坐下来,正在翻一册杂志,抬头看一眼,看见那黑色T恤的长度,只齐她腿-根,便收回了目光。

夏漓自另一侧爬上来,躺下。

晏斯时见她半晌没动,伸手,轻轻地碰一碰她的肩膀,“不跟我说晚安吗?”

“……晚安。”

夏漓听见揿下开关的声音,灯光灭了。

清冽的气息靠近,微热手指来轻按她的下巴。

有吻轻落,他的声音在黑暗里好听得像是往静潭里投下玉石:“这样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