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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目每期都会剪辑几段一分多钟的内容,发布在短视频APP上,进行二次传播。

夏郁青这一期,以一种难以预料的方式火了:

采访的那个清洁工阿姨,就住在厂房后方的员工宿舍里。

他们到的时候,在二楼打扫的阿姨发现了他们,从窗户里探出头来打招呼。

厂房里生产线启动后的巨大轰隆声盖过了谈话声,夏郁青与阿姨交谈,出现了一段鸡同鸭讲的对话——

夏郁青:孙阿姨!您在工作吗?”

阿姨:我不坐!等我下来开门,你们进屋坐!

夏郁青:不做?您已经辞职了?

孙阿姨:我女儿不叫芝芝,叫小梅!

夏郁青:您女儿也在?她今天不上学吗?

孙阿姨:这大夏天的,又没有冤屈,哪里会下雪哦!

《南城民声汇》原本基调就是轻松诙谐,泪中带笑,所以这段是沈老师拍板的,特意没剪。

这段对话的评论区,全都是类似这样的评论:

“从未见过如此顺畅的跨服聊天”。

“你们新来的这个代班主持,脑子好像有点不太好使的样子(狗头)”。

而后,经过微博等其他网站的三次传播、四次传播,这一期的线上点击直接进了节目有史以来的前三名。

隔壁综艺部一档节目的制片副主任甚至过来半开玩笑地想挖角,说他们那边正好缺个搞笑类的女主持,问沈老师能不能割爱。

沈老师把这副主任叉出去了。

新媒体时代,流量为王。

栏目的制片主任不可能眼睁睁放过这流量红利,先是让夏郁青也跟正式员工一样,去短视频APP上开通自己的账号,然后又想让夏郁青多录几期看看效果,和李添做对比,择优而取。

后者沈老师据理力争过,但制片主任毕竟是他领导,他也拗不过。

夏郁青又录了几期,大家比较播出后的平均点击率,发现,夏郁青主持的那几期,相对李添的,线上至少能多出20万的播放量,多的能超过50万。

大家正儿八经地开了个研讨会,最后得出结论,夏郁青那种跟谁都能唠两句的开朗性格,更接地气,亲和力方面,也不输之前的正式主持悦悦。

主任慎重考虑要把李添换下来。

李添自然不乐意了。他一个播主专业的,被新闻系业余选手比下去,颜面尽失。

夏郁青也不乐意。

她的兴趣更多还是在编导方面,她虽然不排斥出镜,但现在领导的用意是想要将她往网红方向培养,有时候为了刻意突出她的“搞笑”和“有梗”,甚至会在台本里加一些人为编排的桥段,这让她很不适。

最烦躁的是,领导还要求她好好经营个人的短视频账号,拍点儿日常,发发自己的实习心得之类的。节目组还能配合她,做几期“青青带你游电视台”的vlog。

那一阵夏郁青账号的私信,几乎不能看,除了商务合作,就是各种猥琐男想方设法躲避屏蔽词的性骚扰,言辞之下流叫人作呕。她只能将私信关闭。但评论领导不让关,说都是数据,要纳入考察范围。

夏郁青十分郁闷。

陆西陵自然也察觉到了,这一阵下班去接夏郁青,她的神态远不像开始的样子。那时候虽然累,但是充实,白天做了哪些工作,都会兴致勃勃的汇报给她听。现在却很沉默,甚而有几分颓丧。

是以今天接到人之后,看见夏郁青坐在副驾上一言不发,他问:“我们的女明星怎么了,看起来这么不开心。”

“你不准取笑我。”

陆西陵转头看她一眼,声音更温和三分,“怎么了?”

夏郁青未语先叹气,“我现在做的事,跟我一开始想要认真学习,做一些聚焦底层的节目的初衷,相差太远了。”

陆西陵问她是不是不喜欢在幕前,“奶奶倒是很喜欢看你主持。”

“如果有意义,我会喜欢,但现在我的定位,只是个吸引流量的吉祥物。我也跟我的带教老师聊过,但是他的话语权太小了。他以前做的是档深度调查的节目,收视率不高,广告商也不想冠名,直接被砍了,就被分配到了现在的栏目组,头上压了好几个官。”

“他是什么意见?”

“他说,如今大家看新闻就想图个新奇、刺激、奇葩。学新闻的,最开始都有初心和理想,被无冕之王的名头忽悠入行。他让我最好对这行调低预期,现在的环境,已经不是纸媒时期的黄金年代了。”

陆西陵暂且没有发表意见,先问:“你自己怎么想?”

夏郁青说:“我明白他的意思,但是我是那种,只要是真正想做的事,会一直往前走,直到自己亲自撞了南墙,确定没路才会回头的人。因为不自己撞上去,谁也不知道那是真南墙,还是障眼法,对吧?”

陆西陵点头。

“而且,我一开始就打算要把新媒体、电视台和报纸都轮一遍,最后再选择自己最喜欢的环境。实习就是试错!而且试错成本低。”

“你想辞职?”

“是的。”

陆西陵说:“你想听听我的建议吗?”

“嗯。”夏郁青转头看他,做洗耳恭听状。

“辞职是及时止损,这想法没错。但进入社会以后,你一开始很难找得到百分之百符合你心意的工作。反正只实习这两个月,你何不试试自己的耐受力?如果实习结束,他们想挽留你继续实习,或是邀请你毕业以后直接签订三方,你就可以谈条件了。”

“不可以以辞职谈条件吗?”

“这是最被动的方式。实际上,大多数人都高估了自己的不可替代性。”

夏郁青默默思索片刻,“我明白了。”

陆西陵补充道:“在事业上获得绝对自由之前,大部分人都要忍受相当程度的不自由。我也不例外。”

夏郁青说:“那我明天再去做一次争取。实在不行的话,我还是会坚持本职工作,到实习期结束。”

陆西陵看她一眼,轻笑道:“我倒是有个别的方法能解决这件事。”

“什么?”

“冠名你们节目。”

夏郁青笑说,“拜托,已经有嫉妒我的人在传谣,说我是你养的金丝雀,这下岂不是要坐实?”

“那就坐实。”

“……”

夏郁青跟领导又聊了一次,没争取到什么自主权。这一类传统行业,身居上位的人,有时候出奇的固执,他甚至不理解,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出名。

至此,夏郁青放弃继续沟通了,只想做好本职工作,把能学的知识都学到手,这样结束实习的时候,也不会觉得遗憾。

这天,夏郁青作为出镜记者,跟沈老师他们出去采访回来,刚在位上坐下没多久,运营栏目官方短视频账号的同事过来找她,说后台收到了几条特殊的私信,想让她过去看看。

夏郁青跟着同事到了她工位上,同事点开私信,“你看。这个人连续发了好几条,我感觉语气很认真,所以想跟你确认一下。”

夏郁青接过鼠标,滑动屏幕,快速扫过那几条错别字连篇的私信内容,只觉心里一震:

这人一开始就开门见山自报家门,说自己名叫齐秀英,如今生活在广城。

她无意间刷某音,看到了夏郁青最出圈的那条视频,觉得跟她曾经同屋的一位工友长得十分相像。她那位工友名叫余玉兰,曾提起过自己在老家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儿,具体名字她已经忘了,只记得姓夏,小名是“青青”。

她拜托节目组将私信内容传达给夏郁青,问问她,她的妈妈是不是叫余玉兰。

如果是的话,拜托夏郁青联系她。

她有重要的东西转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