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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闭塞,镇上的人难以离开,离开的人又不愿回来,于是被城市化的进程抛下,发展缓慢,时至今日仍是灰头土脸的脏乱模样。

夏郁青只在南城待了两年多,再回镇上,便觉得这小地方破败不堪,而明明读高中时,在她心里,镇上已是相对村里,极为繁华的存在。

她不由想要感叹眼界的重要性。

若她没有孤注一掷逃离家乡前往南城求学,恐怕她也将成为井底之蛙,以为井口大的那一方天空,就已广阔得不得了。

他们下榻的地方临着街,隔音不好,墙皮与纸糊的没什么两样,街上摩托车疾驰而过,那声音清晰可闻。房间小,无所谓装修风格,床品干净与否也禁不起细究。

而这已经镇上条件最好的宾馆。

夏郁青很怕他们住不惯,所幸还好,陆笙说,就当是来体验生活了。

镇上的夜宵文化倒是真不错。

临河一带,离高中和文化广场都近,整整一条街都是烧烤摊,天黑后各家陆续开张,烟熏火燎,最真实的市井气。

夏郁青读高中那会儿,周六晚上不上晚自习,学校也准许住读生自由活动,她有时候就会跟宋苗来这附近吃东西。

循着记忆找到那时候的那家店,所幸还开着。

夏郁青做东,点了店里的招牌烤鱼,可惜三位江南人士吃不得辣,叫店主少放了辣椒和花椒,口味逊色了不少。

休息一晚。

第二天清晨,夏郁青跟陆西陵和陆笙去了一趟刻碑的老师傅那儿,确认无误,支付尾款。

周潜不跟他们一路,陆西陵让他到鹿山县里去了,说是让他去办点事。

立碑的时间定于明天上午,依照老家的习俗,到时候少不了鞭炮、纸钱和香烛,夏郁青跑了趟奠仪店,将这些东西也备齐了。

下午两点,周潜回到了镇上,开着一辆似是新租的面包车。

这边,夏郁青他们租的那辆轻卡,也已经装载完毕。

一行三辆车,轻卡走在最前,夏郁青三人坐的那辆车紧随其后,周潜开的面包车殿后。

进村是泥路,车行颠簸,速度缓慢。

绕了几个大弯,四十多分钟,到达村口。

行在最前方的轻卡忽地停了下来。

陆西陵跟着停车。

夏郁青落了车窗探出头,问坐在轻卡车斗上的人:“师傅,怎么啦?”

“有人堵路,不让过。”

夏郁青一愣,赶紧拉开车门跳了下去。

陆西陵想阻止,迟了一步,也立即跟着下了车。

夏郁青跑到轻卡车前一看,前方唯一进村的路上,站了七八个人,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大伯夏行财和堂兄夏浩。

夏郁青很难克制看见夏行财时,那一瞬间心里陡生的恐惧,“……你们想做什么?”

“做什么?你妈跟人跑了,早就不是夏家的女人,烂裤裆的贱货,还想在我们夏家的祖坟里立碑?”

夏郁青被这样的污言秽语气得脸通红,“我不许你这么说我妈!”

“你跑城里傍大款,跟你妈一个样!老子供你吃供你喝,你坑得老子欠一屁股债,还敢腆起个脸跑回来!”

陆西陵走了过来,将夏郁青肩膀一揽。

她抬头看他,眼睛已经红了一圈。

陆西陵声调不高,语气也平静:“麻烦让个路。”

夏行财拿酒色掏抠了一双眼睛打量着陆西陵,“你就是我侄女傍的那大款?少说人我是替你养到高中毕业了,你就这么把人占了,说不过去吧?看你也像个体面人,我们村里的规矩,嫁姑娘少说二十万彩礼。我也不多占你一分便宜。”

夏郁青急忙扯了一下陆西陵的袖子,“别听他的!”

陆西陵掀了掀眼,看向站在夏行财身旁的夏浩,“我记得你签过一份文件。”

夏浩脸色一变。

夏行财“呸”了一声,“莫拿什么狗屁文件唬人!这是老子的地盘,老子说了算!”

两方对峙时,附近居住的村民围过来看热闹,大家都是认识夏郁青的,两年没见,只觉女大十八变,洋气得认不出,都有些惊奇。

又听夏行财说什么“傍大款”,一时间打量的目光都暧昧起来。

这时候,周潜走了过来。

不止他一人,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个文质彬彬,西装革履的男人。

男人往前走了一步,拿起一份文件,出示给夏行财,“你好,我是陆先生的代理律师。我司已接受陆先生的委托,全权处理善款资金被贵方擅自侵吞挪用一事。这是我司出具的律师函。”

夏行财脸色陡然一变,抬手,似想把那律师函夺过来看个真切,却没敢。

夏浩这时候拉了夏行财一把,“老头,走吧!我说了,别个可以告我们,你不听。到时候我坐了牢,还到哪儿去说媳妇儿!”

夏行财怎么能轻易甘心,“有本事告我!老子供她吃供她喝,老子不用花钱?当时要不是老子收留她,她早就饿死了,还能活到今天来老子面前抖威风!”

他朝站在他身后,举着铁锹和木棍的那五六个人使了个眼色,几人立即往前走了两步,抖起手里武器。

夏郁青想也没想地往前一步,挡在了陆西陵身前。

陆西陵一愣,伸手一把将她拽了回来,搂入怀中,低头低声说:“做什么?”

“我保护你。”夏郁青神情严肃极了。

陆西陵轻笑一声,“我是男人。拜托夏小姐给我个面子。”

陆笙一直坐在车上,打开了车门,将下不下,此刻听到外头愈发闹哄哄的,有点不安,便下了车,往前方走去。

刚走到车头那儿,周潜将她拦住,转头严肃地说:“别过来,去车上坐着吧。”

“他们……”

“别担心。”

陆笙自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尽量不添乱,便点了点头,又走回去,坐回了车上。

周潜确认陆笙上车以后,转头,向着停在最后的那辆面包车做了个手势。

车门推开,七八人鱼贯而出。

全是超过一米八五,身材魁梧的壮汉,穿黑色T恤,戴大金链子,一水儿花臂,臂上刺青非龙即虎。

几人气势浩荡的走了过来,往夏郁青三人前方一站,人墙似的,密不透风。

都是满脸横肉,目光凶狠的主。

由不得人不发憷。

为首的是个粗脖子的光头,说话声音洪亮如钟,“老乡,烦请让个道。我这些兄弟伙都是几进几出的粗人,冇耐心,火气一大动起手来,我怕你们吃亏。”

夏行财一秒钟便换了脸色,立即哈腰赔笑,“好说好说……那走嘛,我们祖坟位置有点偏,我给你们带路。”

夏郁青出声:“我妈的碑会立在余家!以后跟你们夏家再没有任何关系!”

那光头没让夏行财出声,直接抢断:“妹儿都这么说了,你们赶紧让路,莫耽误我们时间。”

拦路的一行人,立马靠边站去,让出了进村的路。

那光头笑说:“以后往鹿山去,尽管报我彪哥的名号,我一定叫人关照。我搞不定的,我后头还有人,谢谢老乡今天给我这个面子。”

夏行财讪笑点头。

夏郁青和陆西陵上了车,继续送墓碑进村里。

这一行彪形大汉却不再继续跟车,说感谢夏行财“仗义”,不如送佛送到西,让他们去他家里讨口水喝。

夏行财哪儿敢拒绝。

轻卡开到了村里余家的坟地,雇的那几位师傅帮忙卸了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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