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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凛抱着小宝丫走到浮桥边上卖动物灯的小摊上,提起一盏兔子灯问她喜不喜欢,小宝丫摇头,指着另外一个灯道:“我喜欢老虎的灯笼,好威猛。”

赵凛发现闺女特别喜欢小老虎,先前捡到的旧布老虎天天睡觉都要抱着,连出门也要带着。

他付了钱,把灯提过来。小团子开心的接过,明黄的灯光映得她脸白嫩嫩的。她扭头,兴奋的问:“师父,我的老虎灯漂不漂亮?”

然而,方才还跟在他们身后的权玉真不见了人影。

小团子提着灯环顾四周,挠头问:“阿爹,师父呢?”

四周灯火阑珊,人头攒动,就是不见权玉真。赵凛询问秦正清和马承平几个,他们也表示没看见。小宝丫瞬间觉得嘴里的糖人都不香了,担忧的问:“阿爹,师父会不会被拍花子拐走了?”

马承平乐不可支:“谁没事会去拐一个老头子,拐回去供着吗?”

赵宝丫气呼呼的瞪他,秦正清道:“许是觉得和我们这些小辈走在一起无趣,自己去别处逛了,逛累了就回客栈了。”

权玉真走南闯北,人又利索嘴又能说,大概率不会出什么事。但赵凛不放心,还是道:“你们先逛吧,我带宝丫去寻寻,亥时前在客栈见。

众人就此分散,赵凛抱着闺女在一路往绿堤湖的下游去,几只蝙蝠从二人头顶掠过,然后朝着绿堤湖中心岸边的一座亭子飞过去。

小宝丫小手一指,兴奋道:“阿爹,师父在湖中心的亭子里。”

亭子在湖中心,必须要乘坐小船才能过去,赵凛给了船夫五文钱,两人坐在了船头。湖面微波荡漾,清风徐来,船只有韵律的摇晃。快接近亭子时,果然看见权玉真和一名长衫美须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在闲谈。

想来,这就是他的那位故人了。

小宝丫跳下船,挥手大喊:“师父!”

正同友人聊得开怀的权玉真抬头,瞧见赵宝丫和赵凛时脸上不自觉带了笑:“你们怎么找过来了?”

赵宝丫软糯糯的说:“我以为师父被拍花子抓走了,担心死我了。”小姑娘噘嘴,很快又笑了起来,猫眼儿弯成月牙状,把手里的老虎灯提给他看,“师父,这灯笼好不好看,阿爹给我买的。”

权玉真还没说话,对面的友人看着赵宝丫诧异的问:“冯老,您不是说再也不收弟子了,怎么收了这么个小姑娘?”

权玉真先接了小宝丫的老虎灯,夸了句好看,才笑道:“我只说不收弟子,可没说不收徒弟。况且,我只教宝丫头画符算命。”

那中年人又指着赵凛问:“那这位是?”

权玉真:“我徒弟的爹,算是我的小友。”说着他又指着那中年男人介绍道:“赵凛,这就是我和你说的那位故人,姓邢名焱。”

赵凛拱手行了个文人礼。

对方点头算是回应,三人坐下闲聊,赵宝丫提着老虎灯笼在旁边玩。湖水幽幽,有船从江面划过,赵凛抬头,不经意间往船头瞟,正好对上了陆坤看过来的目光。

他眸子微压:还真是阴魂不散。

“赵小友,听闻你去年才启蒙?”

赵凛回神,继续攀谈。

直到月上柳梢,湖边的人群散得差不多了,三人才坐着马车回到了客栈。

之后两日,一行人也没怎么出去,都关在客栈温习功课。赵凛虽然过目不忘,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很认真的读书,唯一一个例外就是马承平了。他深刻的知道自己肚子里有多少墨水,临时抱佛脚一点用处也无,他爹逼着他看书时,他书里头永远藏着话本。

他爹觉得他能踩两次狗屎运,他觉得人不可能倒霉两次,这次决计过不了府试。

府试那日,客栈早早就掌了灯,众学子都穿戴整齐,到了时辰自发的前去考场等。小宝丫这次倒是起得早,跟着权玉真一起送他过去。

府试可比县试严多了,除了吃食,笔墨纸砚都是要确认身份后,官府派发的。搜身也更为严格,连带的馒头都要掰得稀碎,防止夹带。

进去考场后,照例由知府带领众学子给孔孟上香,宣读考场的规矩。赵凛抬头,想看看这位传说中进过内阁的知府大人长什么模样,看到对方的脸时不由的愣住。

这位不是权道长大前晚上的那位故人吗?

还同他相谈甚欢来着。

他怔愣间,斜前方的陆坤回头看来,目光晦涩,显然也发现了。

赵凛:这人该不会觉得他和知府有关系吧?

不管两人如何想,主考的知府全程不假辞色,直到所有的考生坐到舍号里开考,他也没有看赵凛一眼。赵凛深吸一口气,镇定开卷开始答题。然后发现第一天的帖经里有两道他出过的模拟题,他诧异一瞬也就略过了。第二日的考卷杂文里居然又有一道他出过的题,赵凛有些不淡定了。

他押中了三道题?

如果说之前是不淡定,第三场四道策论大题里有两道是他出过的模拟题,他彻底都凝重起来。

怎么会这样巧?

中一道就算了,连中五道,若是有心人看到他出的模拟卷会怎么想?

他忐忑的答完了所有的考题,跟随大众出了考场。一出来,所有长溪县买过模拟考题的考生都兴奋了,不少人凑到他身边道:“赵兄,多亏了你去买的那份模拟考卷,最后两道大题我提前写过了。哈哈哈哈,这次肯定能过。”

“对啊,对啊,那套考卷我也做了,真的神了!”

“赵兄知道是哪位高人出的考卷吗?下次院试还有没有?我回去一定要买!”

众人七嘴八舌,当初舍不得出银子买的都懊悔不已。其他县的人听了一耳,也打听起来。而被人拥簇着的赵凛全程面无表情,心情不佳连来接人的赵宝丫都瞧出来了。

小团子挠挠头:难道是考题太难,阿爹不会?

小团子笨拙的安慰他:“阿爹,就算没考过也没关系的,我们明年还可以来呀,秦叔叔上次就没考过。”

赵凛依旧绷着脸,权玉真听着周围学子兴奋的议论,等到了客栈才问:“你是担心那晚有人看见你和邢知府相谈甚欢,再查到模拟考卷的事,会举报你舞弊?”他原本已经撇开了赵凛独自去见故人,委实没想到赵凛和小宝丫会找到湖心亭去。

赵凛:“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但愿不会发生吧!”

两人正谈着话,客栈二楼突然传来吵闹声,紧接着是鬼哭狼嚎的求饶声,而且动静越来越大,还是朝着他们这边来的。

赵凛起身,还不等开门去瞧,马承平先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马员外紧随其后喊打喊杀,秦正清几个也追了进来。

马承平一进来就往高大的赵凛身后躲,边躲边喊救命,马员外手里拿着鸡毛毯子,大骂道:“你个不孝子,给你买的模拟考题居然看也没看?多好的机会啊,你是要气死老子是不是?”

他伸手要打,秦正清几个连忙拉他。

赵凛扶额:这么一闹,看来河中府所有的考生都知道长溪县模拟考卷押中五道题的事了。

算了算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先这样吧!

然而,事情总是往最坏的方向发展。次日,知府大人突然下令所有的考生不准离开河中府,说是此次府试可能有人舞弊,必须彻查。

众考生瞬间惊慌起来,尤其是昨日还兴奋的长溪县考生。一旦查出舞弊,他们不仅会被责罚,还要被连带终生不准科举。

那这辈子仕途就无望了!

先前还感激出模拟考卷的考生,这会儿就开始骂骂喋喋。

众人在各自的客栈里战战兢兢等了三日,第四日,来了几个官差拿着那份最初的模拟卷找到赵凛,问是不是他出的。

赵凛叹了口气点头,官差道:“那麻烦赵公子同我们走一趟。”

围观的众学子哗然,秦正清、马承平和一众青山书院的弟子都不可思议,陆坤则探究的盯着他看。

小宝丫一看官差要抓她爹,哇的一声就哭了,抱着他的腿不放,嚎道:“你们不能抓我阿爹,他是好人。”小团子哭得眼圈红红,官差再怎么不忍心也要执法,伸手要去拉开赵宝丫。

权玉真先一步把人抱了起来,宽慰道:“乖,你阿爹不会有事的,最多明日就回来了。”

小团子止住哭声,抽抽搭搭的问几个官差:“是真的吗?”

官差家里也是有儿女的,瞧她这样也只能道:“只是先带你爹回去问话,若是无事自然会回来。”

言外之意,众人都听出来了:若是有事,只怕回不来了。

赵凛交代了赵宝丫几句,就在整个客栈人的目送中跟着官差去了府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