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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正清和陆坤都盯着赵凛。

赵凛斟酌了一下, 道:“左手写字不怎么顺畅,考得一般般吧。”他虽会左右开弓,但院试流程严格, 喂了确认不是他人替考,院试的字迹必须和县试、府试一致, 这就导致他写慢了许多, 吃力了许多。

所以出考场才会脱力。

陆坤听他这样讲长舒了口气:除去腿疼、脑袋疼, 他这次考得还算得心应手,应该有和赵凛一拼之力吧。

他问完, 颇为高兴的上楼了。他一走, 秦正清重重泄了口气, 有心想让赵凛远离此人, 但又谨记‘君子背后不议人是非’的原则,到底忍住了。

赵凛用完午饭后打算出门走走, 买一些丫丫喜欢的东西。秦正清得知他要出去,全程陪同, 又让书童帮忙拎东西,嘱咐赵凛这三个月右手千万别用劲, 否则容易落下后遗症。

那尽善尽责模样的看得陆坤直翻白眼。

你感恩、你细心, 奶妈子也没有你周到!

第四日,赵凛和秦正清终于出发回去了。回去的路上怕再遇到危险, 秦正清还特意请了几个好手护送,好在到了长溪境内都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秦正清原本要把人送到城皇庙,被赵凛拒了,只好送到长溪镇城门口。等送到门口, 又道:“你的右手不方便,让我的书童去照顾你两个月吧。”

赵凛牵着黑雪站在马车外:“不必了, 秦兄已经帮衬良多,实在不必再提救命之恩的话,而且城隍庙小不方便。”

秦正清不再提这茬,蹙眉道:“先前同你说搬家的事你还没有考虑吗?这次院试要是过了,牙差去报喜,总不能去庙里头。”他顿了顿,道:“若是你要买房子,我这里有银两。”

“不必了,我自己有银两。”赵凛摇头,“考前我就想过这个问题了,趁着放榜前,正好看看合适的房子。”

秦正清知道赵凛是有主见的人,便不再提帮忙的事。两人告别后,赵凛牵着马进城,正好碰上赶集日,街道上人多,不长的路,生生走了一个半个时辰才到城隍庙。

进去的时候大门敞开着,墙边的柿子树硕果累累、院子了香烟袅袅,正殿前除了几个香客并不见权玉真和小宝丫的身影。

他把马系在柿子树下,径自往后殿走,大黄听见声音冲着他吼了两声,看见是他后立刻安静了。葫芦架子上的葫芦已经熟了个透,有一只砸在了地下,他走过去捡起来,一侧头看见葫芦架右手边的墙面上画了一个个歪歪扭扭的‘正’字,一共二十一个。

他一来一回正好二十一天。

一看就是丫丫的手笔。

闺女这是想自己了?

正殿前传来欢快的脚步声,小奶娃人没到,声先至:“师父,快点啊,我的‘正’字还没画呢。您不是说画完四个‘正’字阿爹就回来了吗?我都开始画第五个了。”小团子很是郁闷,一身嫩黄色的蝴蝶裙都有些皱,头顶的小揪揪也歪歪扭扭的,伸出白胖的小手掀开后院的帘子朝后看。

“丫丫。”赵凛喊了一声。

小团子咻的回头,看见他时,圆溜溜的眼睛瞪大,继而像个小炮弹一样欣喜的冲了过来。赵凛蹲下,她一下子冲到他怀里,高兴得又蹦又跳:“是阿爹,阿爹回来了,师父,是阿爹!”

她动作幅度太大,赵凛只得把包扎过的右手往后背了背,用左手顺着她的发顶。

权玉真左右手都提着菜,大步走了进来,语气散漫道:“看见了,不就是个人吗?至于高兴成这样?”

“你看,师父没骗你吧,都说了你爹就这几日回来。”

小宝丫兴奋过后,裂开嘴笑了:“嗯,师父没骗人。”

赵凛将她背上的箩筐拿下来,顺口问:“这几天在家有没有听话啊?”

小宝丫点头,圆润的眼睛晶亮:“听话了,师父还夸我呢!”她扬起小脑袋,很是骄傲:“连头发都是我自己扎的呢。”可美了。

“我还养了小黑狗,胖胖的好可爱。”说着她把箩筐拉了过去倾斜着给赵凛看,箩筐里探出一个乌黑毛绒的狗脑袋,眼睛圆溜湿润,两只小爪子努力的扒拉着箩筐的边缘想跳出来,倒是和闺女一样可爱。

提着菜的权玉真絮絮叨叨:“可爱个棒槌,让你拿箩筐装菜,你到好,又是带猫又是带狗的,它们是不会走路还是咋滴?”

小宝丫噘嘴,抱起箩筐里的蓝白猫:“它们也想出去玩呀,外面很多坏人的,不待在箩筐里会被坏人抓走的。”

权玉真扯了扯嘴角:“要抓也抓你……”

她立刻抱住阿爹的腿:“哼,我才不怕呢,阿爹会保护我的。”一股跌打药的味道若有若无的传来。她怂怂鼻尖,一路闻到她爹的右手腕上,紧张的问:“阿爹,你受伤了?”

权玉真立刻放下菜也朝他看过来。

院试遇到匪徒这么大的事,肯定会在城里传开,他也没打算瞒着。只是轻描淡写道:“遇到几个不长眼的匪徒,阿爹把他们打得哭爹喊娘跪地求饶。”

她阿爹说什么赵宝丫就听什么,权玉真却知道能让赵凛受伤的匪徒肯定不是什么等闲之辈,这么说也不过是怕小娃儿担心罢了。

他道:“既然受伤了就好好歇着,这顿饭我来做,你陪小宝丫去玩吧。”

赵凛颔首:“道长辛苦了。”然后一把抱起小宝丫往房间走,“阿爹给你带了好东西,去瞧瞧。”

父女两的笑声不断从屋子里传来,灶房里生火的权玉真嘴角带了点笑,寻思着要是当年他也成了亲,儿子孙女应该也这么大了吧。

转而又想,还好没成亲,不然只会被他带累。

庙前香火袅袅,庙后炊烟徐徐,不多时菜的香味席卷每个角落。权玉真喊了两嗓子,赵凛立刻搬出小桌子到过道阴凉处,小宝丫放下玩具哒哒的跑到灶房拿碗筷。

饭菜上桌,赵宝丫很贴心的拿了杯子和酒给师父满上,又想到阿爹的伤就给他倒了杯清水。

然后就开始听她阿爹说一路上的见闻,以及院试的事。他吃完一口茶,道:“考得还算可以,大概率是能中的。”

权玉真:“那就好,若是中了秀才就要去县学读书了,名次好的话,得了癝生,不仅不用缴税,每月还有朝廷分发的例银,不抄书也是能养活宝丫的。只是县学里规矩多,绝对不允许带娃儿进去,宝丫这你怎么打算的?”

赵凛顿了顿了道:“我手里有一些银两,想着买一间带院子的屋子,也算有了个小家。”

权玉真早料到父女两个迟早要搬,可事到临头还是有些伤感。也没搭话,只管喝自己的酒。

桌上气氛一时凝结,赵凛也闷头吃饭不再说话。小宝丫却很高兴,眼睛都笑弯了,奶声道:“耶,我终于要有大房子了,到时候阿爹一间、宝丫一间、师父一间,小黑小猫黑雪都带上。”她扯扯她爹的衣袖,凑过去问:“阿爹,我们明天就去买房子吗?”

赵凛不搭话,捅捅闺女的小胳膊,示意她看权玉真。

小宝丫眨巴眼:师父好像不是很开心?

可是师父为什么不开心呀?

小宝丫又拉拉权玉真的衣袖,问:“师父不喜欢住大房子吗?”

权玉真端起酒杯一口闷了,笑得露出一口白牙:“喜欢。”随后又朝赵凛道,“那你明日就去牙行转转吧,多看几家,莫要被骗了。”虽然不知道赵凛哪来那么多银子买屋子,但终归攒得不容易,被骗了不得伤心死。

小宝丫拍着胸脯道:“不会被骗的,我和阿爹一起去。”倒时她问问附近的小动物,就知道那房子好不好了。

夜里,小宝丫睡着了,赵凛还听见后院有轻微摇摇晃的吱嘎声。他披衣爬了起来,打开门就见权玉真坐在葫芦藤下对月小酌。

明月高悬,霜华满地,他脸笼在大片葫芦叶的阴影里,瞧不真切。

他走近,蹙眉:“你今日已经喝了不少,怎么夜里还喝?过量伤身。”

摇椅吱嘎摇晃,权玉真虚虚看月:“喝惯了不碍事,你别告诉宝丫头就行。”省得那娃儿念叨。

赵凛:“……你不和我们去住?”

权玉真扭头看来,撇了撇嘴:“想什么呢,我这么大一个庙留着吃灰啊!再说,你们在我这儿住是给了银子的,我去你那住也要给银子的,我没钱!”

“月有阴晴圆缺,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啊!等再久一些你就知道了,你现在的同窗、好友走着走着都会散,观念不同、阵营不同、政见不合、这些都是理由……”

赵凛直觉权玉真的身份不一般:精通典籍、了解官场、故人又是邢知府那样的人物,好酒,又神神叨叨的。

他不说,赵凛自然不会去打探。

他只需记得权玉真有恩于他们父女即可。

权玉真喝下最后一口酒,站了起来,道:“老道不过去住的事,现不要和宝丫说,免得她难过。”他摇摇晃晃往自己屋子里走,走到过道上又回头,冲着院子里的赵凛道,“对了,那藤椅你给我搬进屋子吧,万一下雨就不好了。”

门被关上,赵凛抬头看天:明月星稀,月华充盈,哪里是要下雨的样子,莫不是喝糊涂了?

次日,果然又是个大晴天,赵凛领着小宝丫去找牙行看房。

长溪镇有三家牙行,东街有两家差不多大的,南街有一家稍微小些的。东街那两家房源和客源都多一些,但有些店大欺客的味道。南街小一些的,房源虽然少了些,但牙钱少一些,牙人也有耐心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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