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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吹过树梢, 一段枯枝裹挟着冰凌掉落,正正巧砸在了后院里的雪人身上。雪人胖胖的脑袋猝不及防被砸落,咕噜噜滚出老远。

冷月下四散开裂的脑袋显得尤为可怜。

赵宝丫心疼坏了, 小跑着过去捧起仅剩的一截雪白的雪人鼻子。还有雪从头顶簌簌落下,掉在她斗篷帽檐上、肩膀上。她抱着雪抬头, 瞧见她爹一身玄衣玉带、紫晶冠从她面前的回廊上经过。

她喊了声爹, 她爹好似压根没有听见。她急了, 抱着雪人追了出去,才跨开一步, 场景突然一转, 她爹跪在金銮殿的石阶前。大太监吴为正神色肃穆的宣读圣旨:“奉天承运皇帝, 诏曰:摄政王赵凛豺狼醜类, 不知覆露之恩,輒輒猖狂之計……天下所不容特赐车裂之刑……”

赵宝丫手上的半颗雪人脑袋砰咚砸在了脚上, 彻底四分五裂。

“阿爹!”那道圣旨触及了她心里最深的恐惧,她惊慌的往前跨了两步, 想要去拉她爹。

然而,前脚跨出, 踩到实处时, 画面又陡然一转。她出现在了一座高台之上,面前坐着个绯衣头顶乌沙的年轻官员, 官员耳后一颗朱砂痣红得刺目。一只圈了红叉的生死签从他指尖丢了出去,砰咚砸到高台之下的祭坛上……

她瞳孔睁大,伸手去夺,然而脚下像是被厚重的雪埋住, 不得寸进。只能站在那官员身后,看着五匹马拉着她爹的四肢和头颅朝着不同的方向奔去。鲜血汩汩流出, 在他身下汇聚成一个奇怪的符文……

赵宝丫惊叫着坐了起来,头顶是锦绣青萝帐,手下是柔软的暖被,外头已经日上三竿。温暖的阳光从半开的窗棂透了进来,照在铺了绒毯的一截地面之上。

室内温暖安静,她两颊却全是泪痕,她抱着被子大口喘气,不停的哭,哭得双肩颤抖,压抑难过的情绪到达了顶峰……

门被人推来,小满慌里慌张的跑了进来,掀开床帐着急询问:“姑娘,姑娘怎么了?您怎么哭了?”她不知道如何是好,干脆借出肩膀给她靠着。

赵宝丫额头抵在她瘦弱的肩膀上,呜呜咽咽一阵后,终于平静了下来。最后只剩下两声抽泣,收拾好情绪后才道:“没事,我就是做了个很可怕的噩梦!”

“噩梦散散散!”小满连拍了几下空气,又道:“奴婢都说了给姑娘守夜,您就是不肯。要是奴婢在,那些噩梦肯定不敢缠着姑娘,奴婢可是比夜叉还凶……”

赵宝丫摸了把脸,打断她的话:“我阿爹呢?”

小满边给她找外裳边道:“大人一早就去了国子监,何小大夫也跟着一起去了。”

赵宝丫怔愣了一瞬,忍不住凝神细思:她已经许久没有做过这个梦了!

她还以为吴大总管死了,先帝也死了,书里她爹的结局就改了。一定会像她每年许愿的那样长命百岁。

可她好像算漏了一个人,就是梦里始终看不清楚面容的原身男主。

这个人一直没有出现,不代表不会出现。

所以是不是,只要原男主没死,她爹的命劫还是解不了?

一想到梦里的血腥的场景,她心里就无比阴暗的想弄死那个所谓的男主。不管他是谁,是不是所谓的天命之子,就算他现在什么也没做,她也想他死。

一旁给她梳发的小满瞧她满脸阴鸷,吓了一跳,迟疑谨慎的喊了一句:“姑娘?你怎么了?”

赵宝丫猛得回神,连忙甩掉脑子里不好的东西:“没事,就是魔怔了。”

小满松了口气:“姑娘估计还是被昨晚的梦吓到了,要不改日去庙里拜拜,求个平安符回来?”

赵宝丫:“不必了!”当务之急还是得找到原男主,瞧瞧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会不会对她爹造成威胁再说。

可目前她只知道对方年纪不大,左耳之后有一颗鲜红的诛杀小痣,再有就是对方的背影了!

已知条件太少,要找一个不知姓名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梦里圣旨上,她爹被车裂的那年好像是天禧三十六年。现在先帝提前死了,按照时间推算,男主斩杀她爹的时间应该是永和三年,也就是明年冬季。

那男主这个时间段应该会出现在京都?

大海捞针也要捞啊,她就到处逛,多看看别人的后脑勺,说不定运气好就找到了。

在找人之前,她要进宫看看梦里的那个祭台,那好像是司天监正殿前的祭台。大业的司天监设立在皇宫的外廷,她每次去内廷都会从那里经过,路还是挺熟悉的。

先前,小皇帝为了让她时常进宫特意赐了她一块腰牌,只是她很少用到罢了。所以这次进宫也没同陈慧茹说,自己带着小满就过去了。

守宫门的侍卫和宫里的太监宫婢见到她都恭敬的行礼,快到司天监时,正巧碰见从内宫出来的六公主。

她主动避让,行了一礼,六公主见到她微微有些诧异:“赵姑娘来司天监有何事?”

赵宝丫起身,解释:“昨晚上做了个梦,心中很是不安,特意过来找司天监的太史令解惑。”

六公主笑道:“那正好,本宫晚夜做了个梦,也要找太史令解惑。”说着就过来拉她的手。

赵宝丫也没推辞,跟着她一同进了司天监。陈太史令听说她们二人过来,立刻亲自迎了出来,很是客气道:“两位贵人大驾光临可是有事?”

说来这陈太史令还是陈氏族人,和赵宝丫也算沾亲带故。

两人说明来意,陈太史令为难:“两位谁先?”

赵宝丫:“自然是公主先。”她爹虽然大权在握,但最基本的分寸还是要有的。

六公主连忙道:“不用不用,本宫要问的也不是什么要紧事,我们一起就行。”

公主都如此说了,赵宝丫也不好反驳,只得跟着她同太史令一起去了占星台。一坐下后,六公主就兴奋的同陈太史令道:“本公主昨晚上梦见一大片粉色的花海,还在里面睡着了,睡了很久很久还闻到了花香。陈大人,这个梦代表什么?”

陈太史令捋了把胡须,笑道:“恭喜公主,这个梦是个好兆头,代表公主即将或是已经遇到了合心意的有缘人,公主平日里多加留意便是。”

六公主听后双颊泛红,兀自出神。

陈太史令又看向赵宝丫:“赵姑娘梦见了什么?”

赵宝丫眉头轻蹙:“我梦见有人用血画了一道符……”她不知道怎么表达,于是问:“有纸笔吗?我拿纸笔画给您看?”

陈太史令吩咐侍从拿来纸笔,赵宝丫依照梦里面看到的画了出来,在她画完最后一笔时。陈太史令眸子微微睁大,诧异道:“赵姑娘没画错?”

赵宝丫摇头,陈太史令道:“这符老夫曾在□□家孤本里瞧见过,是献祭灵魂的一种符咒,大抵是用自己的灵魂去交换自己想要的东西。但这些都只是传说,做不得真。赵姑娘能梦到这个委实有些惊奇,本官一时也没办法为您解惑。”

他许是怕赵宝丫没得到答案时时刻刻惦记着,又宽慰道:“这种残本符咒鬼怪之类的,看看就好,赵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一旁清醒过来的六公主也道:“是啊,是啊,本公主的母妃说,鬼怪一事,信则有不信则无,你别被吓着了,不然皇弟又该遣御医去看了。”她想到什么,叹了口气又道:“不过你有何伴读,自是不需要御医去看的。赵姑娘命真好,不仅有一个好阿爹,还有何伴读、霍侍卫这样的青梅竹马,不像本公主……”

赵宝丫没接她的话,只是敷衍的笑笑:“公主也命好,生来就是公主。”

“才不是呢!”六公主一想到她父皇心情就沉郁起来,随即又避讳的转移话题:“哎,不提这个了,你能同本公主说说何伴读的过往吗?”

赵宝丫起初以为她是对春生哥哥感兴趣,没想到她问完春生哥哥又问星河哥哥,之后又问了霍无岐、陈微之……差不多把京都俊朗的公子都问了个遍。

这些她哪里知道啊,赵宝丫实在应付不来,打断六公主话问:“公主您打听他们做什么?”

六公主很是向往:“本宫很快要择选驸马了,与其让母后随便替本宫选一个,不若本宫先自己留意着。只要长得好看的本宫都记下来了,但人品还是要打听的嘛。哎,可惜公主只能尚一个驸马,要是都能选就好了。”

赵宝丫震惊得无以复加:这六公主说梦见花海,不会是想在海里畅游吧?

怎么听着有点渣?

她实在应付不来,赶紧找个借口溜了。

这一段插曲她很快便忘记了,回宫的路上又反复回想起陈太史令说的话。

梦里她爹被车裂的符咒图案是用来献祭灵魂的,是献祭她爹的灵魂?谁想献祭她爹的灵魂?好好的搞这些做什么?

他人或许不信鬼神,但赵宝丫作为死过一次的又穿越到这里的人,还是有些相信鬼神之类的。

她回到家中一晌午都在想这个问题,午时,她爹回来用饭时,她刚想同他爹说这个梦,她爹先开了口道:“丫丫,你如今已经及笄了,可有什么心仪的男子?”

赵宝丫呆了呆,疑惑问:“阿爹怎么突然问这个?”

赵凛笑道:“没什么,只是你如今及笄了,是该选夫婿了。”

赵宝丫:“这个先不急……”

赵凛:“这个真得急一急,家里就我们和你小姑三人未免显得太冷清。”

赵宝丫敷衍得应了一句,立马又转移话题说起她夜里做的那个梦。赵凛不甚在意,只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别想太多。如今先帝都死了,阿爹大权在握谁敢动我?”说着他又把话题转了回来,问:“丫丫若是没有心仪的男子,阿爹替你把京都适龄没有婚配的男子都找齐,你自己好好选选如何?”

这口吻,怎么听怎么像是六公主的口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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