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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你……你说……”谢雪抽抽噎噎的。

贺予坐在奢靡流金的包厢内,问那个此刻正蜷坐在破旧小屋里的女孩:“那天,黑客投送给整个沪大移动设备的视频,你也都看到了。”

“看到了……”

“你哥是个精神病学相关的医生,他说出这样的话,会被攻击也是无可厚非的一件事。网络本就是一个情绪化程度高于现实的世界,失去了肉身的约束,人的精神是更具有冲撞力的东西。他被骂,我一点也不奇怪。”

“……可是他只是这么说说而已啊……他这些年……一直都在很认真负责地做着他该做的工作,他从来没有敷衍过,这些你都也知道的……”

贺予轻轻地打断了她的话,他几乎从来都没有打断过谢雪说话:“我知道。”

“但我还知道你哥哥其他的一些事。包括他一直让你离我远一点。”

“……”

谢雪显得有些茫然了,她似乎不知道为什么贺予的态度会忽然变成这样,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贺予这样的言语。

贺予却很平和,平和得近乎妖邪。

“谢雪,我现在只想问你一件事。”

“……”

“这些年,在你心里,你听着你哥这样告诫你,你有没有哪怕一瞬间,怀疑过我也有病?”

“我——”

谢雪不期然地被他问了这样一个问题,整个人都愣住了。

有没有?

有没有过?

在过去无数的日夜里,她有没有因为谢清呈的话,而产生过一丝犹疑?

她心底是否也曾怀疑过贺予其实也是个病人,所以谢清呈才会在贺家住这么久,才会这样对她耳提面命?

她真的是百分之百没有猜疑吗?

“我……”谢雪是个不太会说谎的人,她迟疑了,犹豫了,呆呆攥着手机,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可……可是你怎么……哪怕你是……那也……不对,不对,你那么优秀,肯定不会是……”

贺予睫毛轻动,垂着云翳,轻轻笑了。

他说:“是啊,我不是。”

女人点了根烟,想要给贺予递上,贺予接过了,看了一眼,又笑着递还到女人手里,斯斯文文地摇了摇头。

他看似心平气和,实则眸间都是病态的阴影。

“那贺予,你能不能——”

“不能。”贺予温柔地说,“谢雪,对不起。我不能。”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依旧笑着,但是心脏的钝痛又地裂天崩般在他胸腔里锥落,他把玩着女人的头发,手指尖冰凉。

“我今晚有些事,我走不开身。”

“……”

“换别人陪你吧。”贺予嘴唇启了些,“我们俩之前,或许也没那么多的深情厚谊,不是吗?”

电话那头的女孩愣住了。

似乎从来没有瞧见过贺予这样的面孔,从未听过他这样柔和优雅,却又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

又或者,那里面的感情太深太沉了。

竟已把过去那个她所熟悉的,贺予本人所熟悉的——那个少年,轧得血肉模糊,面目全非。

贺予不等谢雪再说什么,挂了电话,笑笑——

他真是一点没有想错,有谢清呈在,原来他过去所有的努力,根本就是徒劳无功,有谢清呈在,他和谢雪一开始就不可能在一起。

不,以谢清呈的目光看去,不止是谢雪,或许他贺予就根本不应该和任何人产生亲密无间的关系。

“贺少,接下来想玩些什么呢?”见他结束通话,依在他身边,离他最近,最娇俏的那个女孩向他嗔道。

她的指尖不规矩的在他腿上轻触摩挲。

贺予把手机放下了,自上而下睥睨着她,淡道:“把你的手,拿开。”

“我不喜欢别人不经允许就触碰我。你规规矩矩地给我坐好了,别在这儿自作聪明。否则我就要请你出去了。”

他的阴晴不定让女孩吓了一跳,屋子里顿时静了。

其他人也都纷纷坐直了身子,不知该如何是好。

贺予不理她们,自顾自地喝酒,甚至还开了那瓶59度梅。

“贺少,这酒……”领队想提醒他。

贺予说:“我知道这是什么。”

他很清醒,只是开了那酒,并没有喝。至于喝不喝,什么时候喝,这些都要看他最后的心情。

气压低沉,姑娘们也就不敢吭声,就这样僵了半天,直到她们穿着七八吋高跟鞋的腿脚都站酸了,外头陡然间响起一阵喧哗声。

“先生,您这里不能进去……”

“先生——先——”

忽然——

包厢的门被毫不客气地推开了。

贺予睨过眼,冰冷的视野中,站着的竟然是穿着白衬衫和修身西裤的谢清呈。

他一直不接谢清呈的电话,谢清呈便自己闯了进来。

门口守着的值班经理大惊失色:“你、你这没眼力的东西!你怎么让人来这儿了?”

谢清呈身后跟着的那个巡场也是面色如蜡,还未回答,就听得靠在沙发上的贺予懒懒地说:“……算了吧。”

声音里带着些刺骨的冷嘲。

“他身手很好,你们拦不住也正常。”

“既然来都来了。就让他进来坐吧。”

贺予的话是接那两位管理的,但眼睛却是一眨不眨地盯着谢清呈。

谢清呈因为来得急,呼吸有些急促,正微微张着嘴唇喘着气,向来梳得一丝不苟的额发垂落了几缕在眼前,一双锐利的眼睛含着火,像落在潭水中的朱砂红寇。

贺予注视着那双眼睛,看了一会儿,挺平静地说:“谢医生,请进。”

“啊……这……”跟在谢清呈后面劝阻了一路的巡管登时舌桥不下。

还是经理眼明心快,谢清呈他怎么可能不认识,这两天网上都传疯了的人,之前又和贺予一起经历过沪大惊魂,他觉得这二位祖宗一定是有什么要了命的过节,旁人最好还是有多远躲多远,不要被飓风卷入中央。

于是忙给巡管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迅速撤离了现场,顺带关好了被谢清呈推开的门。

屋内两个人互相看着,谁都没有说话。

但在他们目光相触的那一瞬间,他们都知道,自己眼前的人,也和自己一样——

离上一次见面才过了那么几天,然而他们此时此刻的心态,却已翻天覆地,高低对调,竟都大不相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