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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推开贺予就要起身,可是他现在的体力,哪里是贺予的对手?

贺予已经按下控制钮,扯出了床上用来固定精神病人的黑色治疗束缚带,在谢清呈的挣扎中,紧握着他的手腕,将他箍在了床上,死死地捆住。

拘束带是为了防止病人发病时自残的,当然也可以起到让不肯配合的病人进行治疗的作用。

贺予在两人的缠斗厮磨间喘息道:“想不到有一天,我会用这个带子让你听话打针——我以为你是个医生,你应该知道注射消炎药是为了你好。”

谢清呈的手被固定住了,动不了,那冰冷的盐水慢慢地、强制性地往他血管里流,终于把回流的鲜血逐渐压了回去。

“……”谢清呈费力地呼吸着,他能体会到被注射的细微感受,当盐水滴进他的身体里,他的血液好像都已经冷却了。

好冷……

吊针的流速快了,又麻木,又疼。

“这几天,你哪里都不用去了,我在的时候,我会替你上药,注射,照顾你。”贺予盯着他冰凉苍白的面庞,轻声道,“我不在的时候,也会有医生替我看着。放心,我已经用你的手机你的口吻和你周围的人发消息打过招呼了……等你病好了,我亲自送你回家去。”

明明是一些和治疗相关的话,却听着令人毛骨悚然。

更别提贺予近在咫尺的一双眼睛,那里已经藏着太多谢清呈根本无法辨别的情绪。

贺予撑起身子,低头在谢清呈眉心间吻了一下。

“这是我造成的后果,我一定会负责到底。”

谢清呈被治疗带控制着,完全动不了——他是要定时吃特效药的,如果真的在这里待上那么多天,就为了治个发烧,就会被强制断药。这对谢清呈而言损伤很大,美国的医生早就说过,想要保持这硕果难得的恢复效果,现阶段药是一定不能停止的。

可谢清呈如果要让贺予送他回去,就只能告诉他自己真正的病况,告诉他自己之前根本没有停用rn-13,告诉他自己为了救秦容悲在继续做了很久的人体试验……告诉他一切。

谢清呈盯着贺予的双眸。

曾经的一个钢铁大直男,如今仍是硬汉脾气,被狠狠羞辱之后再向对方解释,无异于祈怜。

他做不到。

更何况他已心如死灰,竟似在向死而生,在遭受了这么多事情之后,他近乎失去了为了自己的生命而发出求救的欲望。

谢清呈最后阖上了眼睛,只在贺予温热的嘴唇离开他的额间时,他近乎讽刺地轻声问了一句——

“贺予,你还记得……你小时候……在那个别墅里……是谁解开了你的治疗带吗……”

贺予的动作微一顿。

“……”

他当然记得——

那一年他发病,疯得厉害,贺继威和吕芝书这对父母按照从前医生的疗法强行将他困在床上,重重黑色医疗束带深勒入孩子的身躯。

贺予不停地在哭嚷,像一头落入陷阱的幼兽在不断地挣扎,治疗带磨破了他的皮肤,血滴出来,他大哭着:“我没有病……放开我……不要像绑罪犯一样绑着我!我好难受……妈妈!爸爸!我好难受……不要绑着……不要……抱抱我好吗……谁来抱抱我……”

他那时候头脑太混乱了,眼前和耳边的世界都是朦胧的,他不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大人们又都讨论或争执了些什么。

等到他有意识的时候,他已经被松开了那固定精神病人的带子,淌着血抽噎着他被抱到了一个温热的,有着淡淡消毒水味的男人怀里。

贺予仰起头,眼泪顺着面庞淌下来……

他看不清面前的人的脸,但那一瞬间他忽然觉得好委屈,又觉得很安心,他无意识地伸出颤抖的小手,环抱住了那个人的脖颈。

“求求你……不要绑着我……”

生病的孩子抽噎着,伤痕累累地蜷缩进了男人的怀里,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贺予沉默地想着这些过往。

可是最后,他还是说:“……抱歉,谢清呈。”

“……”

“我不记得了。”

“……”

“我从海难里捡回了一条命,鬼门关走了一次,很多事,就都已经忘了。”

他这样说着,却握住了谢清呈被束着的,冰冷的手,然后慢慢地调缓了点滴的流速。

“那次海战,我失去了很多……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但无所谓,我其他也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要你恨我。”

“憎恨我吧,谢清呈,你爱上了陈衍,然后恨极了我,我也算是赢了。因为恨往往比爱持续得更长久。”贺予轻声在他耳边呢喃,“谢哥。就让我好好地独享你这几天的恨吧,等你伤好了,我会亲自送你回去……然后……”

“我们就再也不要相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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