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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上沉默不语, 林水月执意要退。

这除夕宴席,最后只能不欢而散。

宴席一结束,皇帝便发了火, 太子连带着在宫中守岁的资格都没有, 当夜便被送去了皇陵中。

经此一出,那些武将们倒是还好,文臣是人人自危。

不光只是此前得了太子授意, 弹劾了林水月的御史台之人,而是整个晋朝文臣的名声都受累。

叫林水月当众质疑, 日后他们还怎么在朝上立足?

丢了颜面不说,甚至还可能丢了头上的乌纱帽。

这个年节,对于这些文臣来说,是极为难熬了。

反倒是林水月,出了皇宫,无视来叫她回家的林朗, 径直回到了自己的府中, 同林老太太闲话家常, 还给底下的下人封了丰厚的红包及赏钱。

此后一觉至天明, 那叫个神清气爽。

她吃得香睡得好,那些文臣可就睡不着了。

大年初一, 无数的拜帖似雪花一般, 送往了林水月门上。

然而却都遭到了拒绝。

伴随着新年的炮仗一响, 满朝文臣都落了个没脸。

好在年节不上早朝, 多少给他们留了些喘息的余地。

可事情发展远超众人所想,此前他们将林水月当成是茶余饭后的谈资,如今位置一转,京城上下都在议论除夕宴林水月的事。

也不知是哪个杀千刀的, 竟将宫中宴席传得是沸沸扬扬。

按照常理,也该找出四处散播谣言的人来治罪才是,可如今晋朝文臣在天下人眼里丢尽颜面。

也面临着入朝至今最大的骂名。

此事在前,谁还有那等心情去想谣言的事。

只盼着能将那林水月劝回朝堂,莫要应了她口中文臣俱是疯狗的话。

年初三。

本是年节休朝期间,众多文臣却是齐聚一堂。

俱是窝在了田阁老府上的待客厅中,等着田阁老露面。

“田阁老怎么还未出现?”

“再差人去催催,钱阁老可到了?”

有人更是气恼道:“想当初圣上一时兴起,封她做什么侍书女官时,就不该同意了去!”

“叫一个女子给拿捏住了,真是天大的笑话。”

“齐大人,瞧你这话说得,眼下我等这模样就不是笑话啦?”

田府这个待客厅后方,连着一个小小的偏厅,那迟迟不曾出现的田阁老,正与钱阁老对弈。

钱阁老听着前厅的话,摇头道:“事到如今,却还敢对那林水月言语轻贱,当真也是没吃够亏。”

田阁老摸着胡子,似笑非笑:“这是给的教训还不够,也罢,你我二人年事已高,早就远离朝堂了。”

“似是这等浑水,咱们就别去趟了。”

钱阁老闻言点头。

不久,田府管事就满脸歉意地去了前厅,道:“诸位大人,这些日子天气凉了,阁老吹了点风,如今尚在病里,便不留大人们了。”

那些人一听,顿时急了:“那钱阁老呢?钱阁老也病了?”

“回大人的话,我家阁老年初一便随底下几位少爷回乡祭祖去了,还得有些时日才能回到京城。”

这话叫厅内炸开了锅,说什么的都有。

可任他们再如何,钱、田二人也不露面,最后只能够悻悻离开田府。

原想着吧,这事还能再拖延几日。

毕竟按照那林水月的性子,辞官了之后也只是待在家中闭门谢客,尚且闹不出什么事情来。

谁曾想,此番林水月竟是换了性子。

“……她去了书画会?”庆王听着底下人的回报,亦是惊讶了瞬。

年节热闹,京中大大小小的宴席也不少,而这书画会也算得上是个盛事了。

京中不少有才学之人都会去。

但去的这些人中,至多也就是个举人,莫说是庆王,京城里除非是对书画极为感兴趣的官员,否则轻易都是不会到场的。

他们都管这个,叫做小辈的玩闹。

而按照林水月的性子,这等书画会莫说只是邀请她,便是哪个身份贵重的人出面相邀,她都未必会去。

如今可还有不少人记得林水月此前经常消失,且一闭门便是几个月的事。

习以为常之后,谁都没想到林水月会主动去了这个书画会。

故而那日到场的达官贵人不多,多是些青年才俊在场。

“书画会本就是太学院的学子一时兴起所创,她要去,旁人自然不会阻止。本以为她到了那边后,也只是静坐几刻,凑个热闹。”

梁少卿顿了瞬,方才道:“谁知有人试探性地请她作画,她便应下了。”

这……

同坐席间的,还有庆王平日里来往的一些幕僚及官员。

此时皆是面面相觑,莫非是这林水月转性了?

“后来如何了?”有人着急道。

梁少卿道:“她数月来头一回在人前作画,不想画得较从前还要好,短短几个时辰内,便画出了一幅顶级画作。”

只是在提及这画作的时候,梁少卿的面色有些古怪。

林水月为那幅画作取名,叫做《府宴图》。

这幅画作,秉承着林水月一惯的风格,色调鲜艳,画风超群。

她画山画水画建筑俱是好手,这幅画亦是如此,画卷中的府邸奢靡非常,入目之处俱是精致巧妙。

但这幅画的主要内容,却并非这个府宅,而是内里的人。

林水月此前也曾画过仕女图,画中仕女飘飘欲仙,宛如九天之下的仙女儿一般娇俏可人。

而画男子,却是第一次。

这幅《府宴图》画的,便全是男子。

没错,整一幅画卷,从吃喝玩乐的主人家,到卧倒在池边酣睡的小厮,甚至到了那戏台上唱戏的,俱是男人。

这些男人或仰或躺,大行宴席。

林水月画技最为高超之处,便是将他们的神态、姿容一一展现。

一个个或显醉态,或躬身奉承,亦或者是闭目欣赏。

夏日里饮酒作乐,画卷中更有人当场写诗作词,作画赏析的。

生动抢眼,又极具风格。

这幅画作一出,当即赢得了书画会的满堂彩。

“……更有人当堂出具了三十万两白银的高价,欲买下这幅画作。”

“那这画作便当场竞拍出去了?”底下的人都不是傻子,仔细品味了番这画中描述场景,俱是有种说不出的古怪之感。

但一时间,也不好说林水月是故意的。

酒宴之上推杯换盏的,多数俱是男子,她若是想要表现好一幅画,全部画作男子,倒也算得上正常。

梁少卿摇了摇头,轻叹了声:“若是如此便好了。”

“没有竞拍出去吗?还是林水月嫌这价格给低了?”有人惊异地说道。

若是如此,只能说林水月狮子大开口了,毕竟谁都未曾忘记,数月前,林水月三幅画才卖出了四十万两白银。

虽然这对旁人来说是天价,但那三幅画卷俱都是林水月潜心之作,真说起来,都是抵不过这《府宴图》的。

然而她却拒绝了,这不是自视甚高又是如何?

许多人觉得她拿乔,因着除夕宴的事情,林水月的声名大涨,赶在这个节骨眼上,这画作才能给出这等惊人的数字。

换做往常,是决计不可能的。

这已然是个天价了。

不曾想,梁少卿沉默了片刻后道:“并非如此,林水月出了书画会的门,便让人将字画送给了京郊一个不入流的小寺庙。”

送?

三十万两白银的东西,她送人了?

真白给?

满座皆惊。

可看梁少卿的模样,便清楚他并不是在说笑,这还真就是林水月做出来的事情。

“敢问,那寺庙跟林水月有什么关系?”

“亦或者说,跟林府的人有关?还是那边的香火很是灵验?”

梁少卿摇头:“都不是,那仅是个人烟罕至的小寺庙,连带着住持加在了一起,拢共才有四人。”

“在林水月送字画过去之前,这个寺庙的香火都快断了,维持不住开销,住持都出面去周遭的庄子化缘去了。”

这话一出,那些人更傻眼了。

那不更显得林水月此举荒唐?如此破败的一个寺庙,她究竟是怎么想的,才放着三十万两白银不要,而把字画白白捐赠了?

下首的容京沉默了许久,见着满座皆在震惊此事,各种揣摩之语不绝于耳。

他轻敲了下桌面,沉声道:“她此举,是为告知天下人。她林水月,也可不要声名不要金银,只做个洒脱爽快人。”

屋内一静。

庆王也不由得抬眼看他。

“容大人所言不错。”梁少卿微顿,轻点头:“且画是她的,她要如何便能如何,谁也左右不了她。”

结合此前,林水月名声受损,坊间便迫不及待地说她的字画不值钱。

此前拍下了她三幅画卷的人,也存了出手之意。

然则后面事情倒转,世人却又变了副嘴脸。

林水月的举措,很难不说是在打谁的脸。

论说狂傲,这晋朝上下,还真的无人能及。

偏谁都拿她没办法,因为能作得这么一手好画的人,是她,而非其他任何。

脱离官场、林府甚至规则之外,谁能阻挡她林水月做个逍遥散人?

这画里画外,那些形形色色的男子模样,说不准是在讽刺谁人。

底下越发安静,但与此同时,这些个人也深刻感觉到了深切的压力。

“王爷,光是今日上门求助之人,便有五人。”议论纷呈中,梁少卿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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