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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等荒谬之语都能说出口,她是真的失心疯了吧?”

江路海沉声道:“林大人,我知道你对刑部此前对你的轻慢,心中有所不满,可此事事关的,是整个刑部的声誉,还请林大人慎言。”

这江路海不愧是年纪轻轻便当上了刑部尚书。

在他人都被吓得不能言语时,他依旧镇定自若。

只是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额前的发已经被汗水打湿。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够赌一把,赌林水月只见了赵毅那一面。

“我当是为何呢,原来是觉得自己被怠慢了。”

“这不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吗?刑部上下的人,谁能够服她?”

边放重新找回了注意力,高声道:“这是朝堂之上,请林大人莫要将个人私怨带上来,若你实在是坚持,也请掏出证据来,否则的话……”

“大人忘记了。”林水月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她轻笑:“此前我便说过,我不做没有证据的事。”

边放惊疑道:“那林大人倒是说说,你都有些什么证据?”

“别是另找几个人证明她的话吧?”

“这也能算得上证据?那刑部的官员还都说是她提审的呢,这要相信谁?信她随便找来的人,还是本来就在刑部的人?”

质疑声中,江路海变了脸色。

这是他自上朝之后,第一次看向了林水月。

“皇上,臣有本要奏。”

殿上的皇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即道:“起来说话。”

议事殿内的气氛变了变。

周遭的官员面面相觑,敏锐地察觉到了皇帝态度的变化。

林水月已然起身,她缓步,走到了刑部的官员面前。

似是想要尽力记住他们的模样般,慢慢地看了过去。

然而那些人在她的目光之下,身形颤抖,几乎跪不住,已经是半趴在地上了。

“如同诸位大人所说,对赵毅用刑,本就是存了私心。”

“这什么意思?她这不等于承认了吗?”

“不清楚。”

“她说自己有证据,结果上来就承认了?”

引来一阵喧哗后,林水月面色依旧平静,她缓步,行至江路海跟前。整个刑部的官员中,就江路海最为镇定。

“只是有私心的这个人,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林水月说罢,便见江路海抬眸,眼眸深沉地看着她。

“林大人究竟是什么意思?”

林水月淡声道:“江大人不应该比我清楚吗?我倒是想问问诸位,赵毅手里究竟是掌握着些什么东西,才让你们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灭口?”

“你信口开河!”钱海急不可耐地道,他双目赤红,眼含怒意:“这殿内的人谁不知道,那赵毅是与你有仇,如今你为了脱罪,竟是说出这样的胡话来!”

“皇上,还请治林水月欺君之罪。”

林水月却不看他,只看向江路海:“江大人,你说呢?”

江路海闭口不言。

“既然江大人不愿意说,那我便替你说。”林水月转向圣上,高声道:“皇上,臣入了刑部之后,发觉刑部上下简直如同一块铁板一样,被江大人治理得密不透风。”

“臣确实是插不进手。”

边放冷声道:“林大人这便是承认了自己在刑部之中不受重视,才急切地想要立功?”

史宏杰忽而道:“先听林大人把话说完。”

边放下意识皱眉,却也只能闭上了嘴。

“原本我也以为,是江大人治理得当,以至于刑部较为排外,亦或者是他们本身对女子进入刑部有其他的想法,故而才会如此。”

林水月微顿,神色也变得冷沉了起来。

“可仔细查探后,臣发觉却并非如此。整个刑部上下一心,宛若铁桶的原因,是因为他们有着一个同样的秘密。”

“这件事情,还与天牢中的死刑犯有关。”

她每吐出一句话,钱海的心便往下沉了一分。

而在她说出天牢二字后,他更是汗如雨下。

他想开口制止林水月,不让她继续说下去,可张出口,发觉自己竟是已经发不出声音来了。

他抬起手,发觉自己的手心满是冷汗,整个人都在不自觉的发抖。

那边,林水月的声音不疾不徐:“此前,范大学士范郁在天牢中自尽身亡,令得范府一事,成为了桩悬案。”

“天牢之中,原本是守卫最为森严的地方,却不知道为何,轻易便让重要犯人自尽身亡了。”

“而臣仔细探查之下,发觉这等悬案,刑部内竟是不止一桩。几个月前,曾查处了一桩贪墨案,涉案落马的刘阁老,亦也是自尽身亡。”

“再往前推,更有江南舞弊案,雁北走私案,均是几年之前的案子,巧的是,这些涉案的官员,或身死或失了神智,有的甚至也出现了今日赵毅的情形,被用刑致死。”

“这些涉案的官员,所犯的多数都是死罪,这也就意味着,哪怕他们死在了天牢里,都不会让人觉得太过奇怪。”

“甚至在不少人的心目当中,被刑罚折磨致死,就是他们应有的下场。”

刑部的官员终于忍不住了。

底下的一个给事中忍不住道:“林大人才刚刚入了刑部,对刑部的事例明晰,却并不清楚内情。”

“对这等重刑犯用刑,本就是合情合理的事,而人的忍耐限度都是不同的,不能够保证得了每个人都能对酷刑免疫。”

“出现意外,甚至是身亡之事,也极为正常。林大人现在说这样的话,不就是正好暴露了自己的无知吗?”

钱海终于找回了点精神,忙不迭答道:“不错!按照你所说的,那前朝死在了刑部之中的人更多,岂不是这些人俱都是有问题的?”

唯独那江路海,一言不发。

甚至低下了头去。

林水月面色发冷,沉声道:“刑部这等地方,死人确实正常。”

“可若,这些人都没有死呢?”

这话一出,满殿死寂。

周遭的官员都被林水月话里传达出来的意思吓懵了。

“什么意思?”

“刑部闹鬼了?”

“没死难不成人还活着?”

林水月笃定地道:“不错,还真就是活着的。”

“刑部羁押犯人之多,远超常人所想。这里面关着的,有很大一部分是死囚。”

“许多死囚俱是家人父母都不在的亡命之徒,恰巧也是因为如此,给了诸位以可乘之机。”

“利用职务之便,将死囚于这些达官贵人调换,并且从他们身上获得了大批的银两!此事,江路海,你认还是不认!?”

这事过分荒诞,可林水月说得太过于斩钉截铁,以至于旁边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更别说是做出反驳了。

“是了,你怎么会认呢?早在你进入刑部,提出了这等大胆的想法之后,就已经逐步将刑部的人拖拽下水,陪着你做事的人,那可是十几个官员啊!”

“这些人经手的,是刑部所有的事务,对他们来说,改个死囚的数量,换具尸体,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林水月冷笑着看他:“你江路海多么聪明啊,知晓世人都觉得死人晦气,不愿多来查探。”

“即便有人来看,你也可以伙同郎中,制造人假死之像,待得查验过去了之后,再将真正的尸体装入棺木中,自此,相安无事。”

“被你用这样的法子救出来的人,可以逃脱升天,而你江路海,也可以在短短的十年之内,自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七品小官,一路晋升至刑部尚书!”

“不光大权在握,甚至还收取高昂的费用。你们换一个人多少钱?五十万两?还是一百万两?”

“要让整个刑部满意,只怕是一个极为夸张的数目吧?”

“林大人!”江路海忽而抬头,径直打断了她的话:“没想到林大人竟是如此会编造故事,将我晋朝的官员当成是什么了?”

“你所谓的证据,就是你编造的这些荒诞之语吗?”

林水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当成什么?自然是蛀虫,是蝗虫,是附在了这大晋脊梁之上,不断吸食着血肉活下来的脏东西了!”

“你要证据?证据便是那个知晓内情,便被你下了毒,按时死在了宫中的赵毅!”

“赵毅死的时间不长,现在请御医来查,你真的以为什么都查不出来?”

“那赵毅是被你毒死的!”钱海疯了似的喊叫:“是你!你做出了这等大奸大恶之事,还想要栽赃他人,才编造出来了这等故事!”

满朝死寂。

林水月在这安静的大殿上,显得格外的瘦弱。

可她站着,这些人跪着。

她就仿若那云巅的山峦一样,沉沉地压在了这些个人的心头上。

“江路海,赵毅之事你不承认,那么你抬眼看看,这个人,你可认得?”

伴随着林水月的话音落下,所有的人皆是抬眸看了过去。

这一眼,便叫许多人险些瘫坐在了地上。

“鬼、鬼啊!”有人失声尖叫道。

“鬼什么鬼?”那林朗不耐地翻了个白眼,高声道:“我闺女的话你没听见,这可是个大活人呐!”

没错,这个被突如其来带上了朝堂,手、足之上俱是都挂着无比沉重的锁链之人。

便是那个早就传闻死在了牢狱之中的范郁,范大学士。

范郁佝偻着背,脚步迟缓,穿着身脏污的囚衣,两鬓的头发都已经出现了花白,看着苍老了十几岁。

然而就算是再如何的变化,他也是范郁。

对于朝上的许多人来说,是那个同他们在朝几十年,每日里朝夕相对的范郁!

一时间,满朝哗然。

“所以……林水月真的不是在胡诌,这死人竟然真的可以复活?”

“竟有如此荒谬之事!?”

“江路海疯了吧?”

满朝官员,惊惧非常。

谁也没有想到这堂堂的六部之首中,竟是藏污纳垢到了这般地步,还做出了这等荒谬之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