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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瞿斐然感慨道:“天下之大,远不止于眼下,今日大人一言,叫斐然受益匪浅。”

竟是远远朝林水月行了一礼。

“我等亦然。”徽明学子附和道。

晚风中,徐子乔看见了那人黑色的眸,明亮的眼,还有那即将落下,此时瞧着却宛如旭日东升的金阳。

大比结束后,京城好生热闹了几日。

圣上开恩,容许女院及太学女院继续办学下去。而朝中为天启、菏泽二院准备的地方也腾了出来。

那两个书院在大比中受挫,又让林水月那番话将他们挂在了耻辱柱上,这几日都是小心行事,再也不敢多言其他。

而此后两日的学宴,也正常举办完成。

最后太学院与徽明各夺得两胜,王学士给出了平分秋色的评价,实则在众人眼中,已然心知徽明能力远在太学院之上。

而另外两个书院在大比上伤了锐气,此后学宴表现也是差强人意。

在京几乎没卷起什么风浪来。

后面几日,林水月忙于政务,皆是未曾出现。

一直等到学宴结束,早朝重开,她才再一次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早朝时分,众人议论纷纷。

林水月屹立其间,垂眸不语。

今日朝事寻常,又加上学宴刚刚结束,官员说的都是这些学子的事情。

然而就在所有人以为,早朝便要在这等情况下结束时。

变故徒生。

“皇上。”荣忠在皇帝身边多年,险少会出现这等慌乱失措的神情,甚至顾不得此时尚在早朝,便道:“北伐将士来报——”

这议事大殿中,瞬间归于宁静。

自北伐开始,朝中一直都有战报,但皆是军中传至驿站,送到皇帝跟前来的。

今日却是将士来报。

下意识地,叫人心头一紧。

皇帝坐在龙椅上,看不清楚神色,只沉声道:“传。”

话音刚落,一身穿盔甲,风尘仆仆的将士便进了殿中,刚一站定便跪下了,声音里带着些颤抖及仓皇地说道:

“臣见过皇上,吾皇万岁。”

“军中出了何事?”

那将士身形一抖,便跪在了地上,高声道:“回皇上的话,几日前,裴将军亲率五千精兵,从株洲右侧的远宁河畔,泅水进了株洲,意欲趁其不备,攻其要害。”

旁边的人一听,脸色却是变化了瞬。

亲率。

裴尘身子不好,皇帝虽封他为将军,但在场之人皆是清楚,他在战场的作用如同军师。

加之身边有不少的猛将,如何也不该他亲自出兵才是。

故而听到他率兵出征,许多人心底已有不好的预测。

那将士便在此时,抖着声音道:“自此,裴将军并五千将士便失去了踪影,再未有任何消息传出!太子殿下于军中等候多日,不见其踪影,心急如焚,又逢大军来袭,军心散乱之中,只得避战。”

“如今,北伐大军、大军……已退出株洲地界。”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前些日子的战报不好好好的?”

“怎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

“裴大人到底去了何处?眼下这般境况,他若再不出现,岂不是……”

岂不是要兵败了。

朝堂之上瞬间乱哄哄一片,所有的人都在说话。

林朗下意识抬眸看向了林水月的方向,却见她低垂着眼眸,看不清楚神色。

混乱中,有人终于理清楚了思绪,上前道:“皇上,当务之急是该确认裴将军的安危才是!深入敌营并非是小事,加之五千精兵虽在大军面前不值一提,可到底人数不少,这么一支队伍突然消失,断然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不错,理当令其他将士派出人手,势必找回裴将军才是!”

然则这话才刚说出口,便有人站出来道:“裴尘突然率兵又失踪,已经是延误了大军突进,而今还要派出人手去寻他,这偌大的军队,难不成没了他裴尘一人,就无法行动了?”

“陈大人,你分明清楚裴将军并不是肆意妄为之人,突然孤军深入,其背后一定藏有缘由。而且,就算是裴将军判断失误,此事待得他回京后再议便可,而今更为重要的,难道不是军中无首吗?”

“你也说了军中无首,这个时候还要分出精神去找裴尘,他惹出来的祸患,凭什么让其他的人承担?”

说话的人上前一步,恭声道:“皇上,臣以为此时当将兵权交由太子,由太子代为行军,将混乱的军心重新归整为妙,而非是耗费大量精力在找寻裴尘的事情之上!”

“军中将士皆听裴将军号令,眼下贸然将兵权交由太子,难道不是会引发更大的波动?且兵权不是小事,如何能这般冒进?”

这说话的大臣脸色很是难看,差点就直接说,太子没有统率军队的才能了。

那军队将领,并非是谁都可以当的。

将领没有威信,还谈什么兵权?

一片吵闹声中,皇帝迟迟没有开口。

庆王微顿了片刻,上前道:“父皇,儿臣以为,当下并非是择出其中之一来做的时候,而是该两者并行,同时择出军中新的统率,另派人去寻找裴尘。”

“短时间内寻不得裴尘……只怕人已然出事。”

殿上静了瞬,他们不是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

可这个人是裴尘,总是觉得在他身上,事情不该这般潦草结束才是。

“若五日内还是寻不到人,大军更换统率便是势在必行之事。”

梁少卿出列道:“臣以为庆王所言有理。”

“臣附议。”

皇帝未曾开口,他目光从庆王,落到了其后争执不已的众人身上,越过他们,看向了林水月。

朝上的人触觉敏锐,几乎是瞬间就发觉了皇帝在看那林水月。

便回身一同朝她望去。

“这事若让她来说,裴尘可是她的未婚夫婿,不论出于什么缘由,她都会护着裴尘。”有官员小声议论道。

“一味护着个决策失误之人,只是耽误时机罢了,若真的兵败,她可承担得起这个后果?”

“如若果真如此,那便是她林水月同裴尘的过错,与我等无关。”

在所有的注视之下,林水月似是才有所察觉。

微顿了瞬,出声道:“臣以为,当下最应该做的,是另择出军中新的统率。”

此言一出,满殿俱静。

连林朗都愣住了,看向她的方向,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朝上透着一种诡异的安静。

毕竟在林水月开口之前,他们谁都觉得,她会无条件护着裴尘。

裴尘是否还活着,未有定数。但如果眼下重新择出统率,即便是裴尘回来了,也未必能够收回兵权。

且等同于给裴尘定罪,待得日后裴尘归来,少不得要被摘掉官职。

“这心肠,未免也太硬了些。”有人忍了半天,到底是没忍住道。

“她如若不是个心狠手辣之人,又如何可以走到了今日这种境地。说到底,那裴尘不过是与她有着婚约罢了,又不是已经成了婚。”

“哪怕是成婚了,在仕途面前,只怕她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放弃裴尘吧。”

“真是最毒妇人心啊。”

林朗听着这些话,忍不住皱下了眉头。

可他看林水月的神色不似作伪,便也无法开口替她辩解。

“只能说,战事在前,一干儿女情长以及其他想法,都应当被撇除在外才是。”容品叹气道:“林大人的选择,也并没有错。”

只是他突然觉得,或许没能够让容京与林水月结亲,也是件好事。

林水月太冷静,太理智。

理智得近乎于冷漠,于晋朝而言,她是个好官,对一个小家来说,只怕却并非如此。

“但这个统率军队的人选,不能是太子。”在所有人都在议论她的态度时,她抬眸说道:“太子坐镇军中,本为的就是威慑敌方,而非统领军队,再有,太子对军国大事之上的理解,不如另外几个将士透彻。”

“臣以为,这个人选,当从其余几个副将之中择出。”

周围气氛诡异。

那些官员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又一眼。

说她胆大吧,她却又选择了最保守的方式,决出新的将领,而放弃裴尘。说她胆小吧,她却直言太子不会带兵,把军队交到了太子的手里不合适。

当真是个矛盾至极的人。

“那在你看来,如今的几个副将之中,谁能够取代裴尘统率全军。”皇帝沉声道。

“回皇上的话,这几位副将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将,其中有两位,资历比所有的人都要深,臣以为,不论是谁都可以接替裴尘。”

这便是打太极了,她每个人都夸了,却不具体给出新的人选。

但瞧着皇帝的意思,分明就是应同了她的话。

底下的朝臣瞬间变得极其的热络了起来,还是根据几个副将来站队,一瞬间甚至比刚才要热闹上了不少。

整个大殿内皆是他们的声音。

然而到底是北伐将士太多,此事难以决断。

一直到了早朝散了,都未能得出一个结果。

早朝结束之后,不少官员皆是凑在了一起相商,甚至还有结伴去御书房内求见皇帝之人。

林水月未在这些人之中,甚至是最早离开皇宫的人。

那些官员看着她的背影,纷纷感慨裴尘信错了人。

未见得林水月在离开之前,轻扫了一眼身后的人。

一人站在人群中,对她微不可觉地点了下头。

白果官职小,人微言轻,同一堆低品级的官员站在一起,无人注意得到他。

以至于人人都在热切相商,自始至终都没注意到,有个人,站在这个殿内,将各自为营的每个人的脸、名号,都默默地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