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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意思是裴将军非但没死, 还一举攻下了株洲?”

“那军中细作又是怎么回事?”

不等他们疑惑多久,林水月便淡声道:“与裴将军商议后,我们共同得出了一个结论, 便是军中细作是受了他人指使, 而背后的主谋,就在京中。”

“为顺利夺回株洲,在禀明圣上后, 特地放出了消息。”

“与此前设想的一样,这些人行事非常谨慎。”

林水月用的法子很简单, 自株洲到京城有一段很长的距离,信息传递本就滞后,而裴尘身边的青衣卫出手,令得消息更加滞后。

“裴将军失踪之事是真,有人在株洲的远宁河畔打捞到了尸首也是真,只隐瞒一个关键信息, 那便是这具尸体的身份。”林水月抬眸, 扫向了大殿中的人:“此人不是裴尘, 而是副将李铭。”

“而这个李将军, 便是隐在了大军之中,与敌国勾结, 使得晋军久攻不下的元凶!”

静。

在林水月吐出这番话后, 有人腿脚发软几乎站立不住, 有人冷汗倏地落了下来。

“皇上!”反应过来的臣子, 噗通一下跪下了:“臣、臣并不知晓李铭是军中细作,此前几次想选他为主帅,完全是因为他在边疆多年……还请圣上恕罪。”

这个口子一开,朝上气氛更显沉闷, 片刻间,就有许多人下跪。

不少人身形颤抖,脸色难看至极。

李铭从军多年,立过铁马功劳,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样的人居然会是个细作!

在这一片混乱之中,那许知山神情更加灰败。

他抬眼看向林水月,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到底没开口。

皇帝静默不言,殿中越发安静,压力席卷而来。

许知山心上窒息,他沉默片刻,闭了闭眼,随后掀起袍子跪下:“臣,罪该万死。”

胡然站在庆王身后,见许知山这等举动,用力地攥紧了自己的手。

许知山的话,叫所有朝臣看向了他,只除了林水月。

她面带冷色,嗤声道:“此前就曾听闻许大人的名声,说你知恩图报,是个好官。如今看来,好官是假,知恩图报倒是真的。”

许知山色变,正欲开口,便听她冷声道:“消息放出后,刑部的人潜伏在了每个能出城门的位置,就等着那幕后之人按耐不住,给李铭传信。”

“然而一直到昨夜,都不曾见到人影。”林水月微顿了瞬,平静地道:“倒是守城门的耿大人传来了消息,说是今晨天明时分,许大人的妻眷乘着马车,说是要去往城郊的慈恩寺为许大人祈福,上今日的头香。”

“为了引蛇出洞,城门处皆是未有安排任何人排查。只是我怎么也想不到,许大人为了做出这等通敌叛国的事情,不惜让去传信的死士,藏在了夫人的马车上。”

许知山浑身发冷,伏在了地上,久久不能言语。

冷汗从他的额上滴下,滴答滴答,落在了光洁的地板上。

“好一出破釜沉舟,更妙的,就是许夫人那马车上,装着许多的金银细软。原本许大人的打算,就是让许夫人出了城门后,直接回湖州老家,若你之事未曾败露,日后再将妻眷接回。”

“但若出了差池,你便可以以一己之力,担下所有的罪责,而后换得妻眷一条生路。”

林水月抚了抚袖口,面上没有任何的表情:“所以今日朝上,许大人才这般冒进,甚至迫不及待地站出来,叫我看见你。”

直到此时,她才抬眸,同那许知山对上:“许大人,我瞧见了。”

“不过。”她话锋一转:“许大人的妻儿,也未能如你所愿离开京城。许大人的谋略不成,他们只怕要与你共赴黄泉了。”

许知山当下跪不住,整个人瘫软在了地上。

在急切和剧烈的情绪中,他腾地转过身看向了林水月,高声道:“林大人好狠毒的心!今日在这大殿上,拿我妻儿说项,是想要威逼我些什么?”

“你做梦!这般心狠手辣,这些孽障早晚会回馈到了你的身上!我便是不顾妻眷之性命,也绝对不能让你这等阴狠之辈如愿!”

他说罢,竟还抖着身子站了起来,要往大殿之上的龙柱上撞去!

“拦住他!”殿前的朝臣皆是变了脸色。

不想林水月却道:“让他撞。”

竟是对此全无阻拦。

那许知山憋了一口气,不想到得龙柱面前,却脚下一软,瘫在那边,再也动弹不得。

旁边的人皆是被他这般举动吓得不知所措,唯独林水月缓步行来,冷眼看着他。

“一个以千万将士性命,来换取自己仕途前程的人,也想学那些千古名臣死谏。”她冷笑了瞬,那双黑沉沉的眸里,不带任何的情绪:“许知山,你配吗?”

许知山低垂着头,就地闭上了眼,再也不看任何人。

他这副模样,不说林水月,那些官员看着都心梗了。

许知山官职低,人微言轻。

又加上林水月的话在前,谁还不清楚他只是个替罪羊,真正的幕后之人还未有浮出水面。

而今他这一副死活不在乎,躺平在了大殿上的模样,很明显是不会供出幕后之人了。

不想林水月只看了一瞬,便拱手向殿上的皇帝道:“皇上,许知山通敌叛国已是事实,而此事并非他一人谋划。”

“其背后还有其他人参与其中。”

殿上一片沉寂,就在所有的人都要以为,林水月要说需将许知山收监后,再将其幕后之人逼问出来时。

林水月声音平静地道:“这些人分别是,白周一、胡然及罗克。”

此言一出,满殿俱静。

那躺在了地上,如同死了一样的许知山倏地睁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林水月。

而被提及名字的胡然及罗克,则是面色巨变。

“林水月!”许知山声音高昂刺耳:“你便是急于立功,也不必如此!这朝上的人,谁人不知我许知山与罗克是宿敌,自来关系不和。”

“至于胡然,我更是认都不认识。你空口白牙一说,便要将他们扣上通敌叛国的帽子。”

“不愧是刑部侍郎,为了能够立下功劳,不惜用尽手段。”

周遭的官员见状,也不由得小声议论:“是啊,他素日与这几个人都没什么往来,林大人会不会找错人了?”

“你忘了咱们林大人的外号是什么了?”

“林大人还有外号?”

容品小声地道:“从不说没有证据的话。”

那些官员瞬间恍然大悟,对了,林水月自来不是无的放矢之人。

“皇上!”那罗克反应过来,也是瞬间跪下,满面委屈地道:“臣并不知晓这些事情,还请皇上明鉴啊!”

胡然亦是反应过来,掀袍跪下。

座上的皇帝沉默不语。

林水月见状却道:“还少了一人。”

钱阁老提醒她道:“白周一此前因着庆王妃的事情,而被贬官在家,而今已经并非官身。”

没错,白周一,便是白曼语的父亲。

那罗克反应过来就道:“林大人手段未免太过狠辣,那白家小姐从前不过与你有些争执,如今你就一步一步地要她家破人亡!”

“瞧见白大人被贬官了还不够,竟还要他们全家的性命!”

殿中安静下来。

别人也就罢了,这位白大人从前在朝上时,官声确实极好。

白家是书香门第,而这位白大人更是个中之最。

不仅连中六元,且桃李满天下,是位晋朝有名的大儒。

故而白曼语的事情出来后,还有不少人说他糊涂的,为了女儿,是将自己及家门的名声都给葬送了。

如今林水月却说,白周一通敌叛国。

周围透着股诡异的安静,林水月淡声道:“你们三人在朝上瞧着是无任何的来往,实际上你们同属一脉,且还有一个共同的老师,便是白周一。”

“这位名满天下的当代大儒,实际上却弄权结党。以昔年他救过李铭胞弟,且还将那位带出歧途为由,叫李铭为他所用。”

“好好的一个将士,就这么成为了通敌叛国的罪人。”

她微顿,抬眸看向罗克:“至于你口中的白曼语,则是在她父亲的教导之下,小小年纪就学会了结交江湖之人,让其为她所用,并替她谋取王妃之位。”

那罗克不想她连这一层关系都知晓,当即白了脸。

白周一确实是他们的老师,当初他三人入京科考,就得了他的提点,而后在仕途上,他对他们的帮助也不小。

可事到如今,罗克还是不甘心就此认下,他沉声道:“你倒是会编排故事,这些事情你可有什么证据?”

林水月抬眸看向他,随后冷笑:“你是说,那位替你们传信,在外却号称已经死了多年的凶徒吗?也就是那个对白曼语情根深种的嬷嬷之子。”

罗克心头一窒。

“你们确实很聪明。”林水月站着,他跪着,他只能够仰视她,看着她冰凉的眼眸。“此人在土匪寨中时,身上就背了数条人命,为了将他脱罪,白周一才与前刑部尚书江路海来往。”

“让一个本应该死了许久的死囚,脱胎换骨,以别的身份活着。”

“那凶徒行走于江湖,会不少的小伎俩,擅易容和伪装,旁人看不出来,你们便以为安全了。”

至此,罗克面上已经是衰败一片。

而他身侧的胡然,大抵从林水月道出了他的名字时,就已经没有反抗之意了。

而林水月所掌握的,还远不止这么多。

她手里握有白周一这些年收买官吏,威胁他人的众多证据。更有写有敌国文字的文书,并着白周一的手信。

这些东西,皆是今晨自白府中,白曼语从前住着的三层小楼面前,一棵巨大的槐花树底下挖出来的。

白周一太谨慎了,事事都喜欢留下证据。

且这些证据被他深埋在了女儿的院落之中,他以为不会有人发现。

未想到事情败露如此之快,叫他半点没有反应过来。

那许知山在被宫中侍卫拖下去之前,他死死地拽住了旁边的龙柱,看着林水月,一字一顿地说道:“这些事情,林大人究竟是怎么察觉的?”

他以为,他们足够谨慎了。

林水月怎么也不该查到他们头上才是。

林水月看了他一眼,不语。

事实上她从调查白曼语的事情开始,就对白周一产生了怀疑。

此人太过八面玲珑,仿佛是天底下最儒雅的存在。

但许多事情,若没有他的推波助澜,白曼语自己还做不到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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