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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羽:……

这是怕鱼跑得不够快吗?

对方带着个三文钱的草帽,从他的位置只能瞧见那犹如泼墨似的乌发散落腰间。

“这位——”他才刚出声,就见对方站了起来,拉起钓竿。

白羽一抬眼,就瞧见那鱼儿半边身子浮出了水面。

那鱼头上一抹红,格外扎眼。

“鱼王!”

“鱼王上钩了!”

“真的有鱼王?我还以为是这临西水榭弄出来的噱头呢!”

这下不止白羽,所有人都凑了过来。

那钓鱼的女子见状也不慌乱,不疾不徐地收杆,直到将那条带着一抹独特标志的鱼儿放入自己桶中。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她连片衣角都未沾湿。

待白羽反应过来,周围已经是惊呼一片了。

白羽:……

鱼王是临西水榭在开始搞这个钓鱼比赛的时候放进去的,是一条格外难见的五斤重鲫鱼,为了同其他鱼儿区别开来,还特地在鱼的头上用特殊方式标记了一抹红。

最主要的是,若有人钓上鱼王,临西水榭不光奖励五千两银子,该日的比赛头名也属于此人。

此后这人来临西水榭吃鱼,也不用花费银钱。

……在此之前,他还打算向对方买几条鱼,混个头名。

这下可好,人家直接反手钓个鱼王上来。

这边的动静太大,连带着湖心台那边的人都忍不住看了过来。

湖心台一侧,坐了不少的人。

其中一位穿着身华服,容貌清秀、坐姿挺拔的端庄女子,引得旁人连连侧目。

“这便是新的庆王妃?”

“什么新的旧的,眼下就这么一位庆王妃。”

“瞧着倒是端庄大方。”

说是端庄大方,实则却是少了些韵味,长相气质皆不如此前的白曼语。

但许多人面上还是保持了该有的恭敬,毕竟对方却也是出身名门大家。

徐骆云被他们看得不太自在,低下了头去找茶喝。

却忽见旁边的胡西西站了起来,冲着对岸的人挥手呐喊:“林、水、月!”

林水月这三个字一出,叫这周遭气氛都是一变。

原本坐着的人也都站了起来,此前待她客气疏离的几位贵女眼中都满是兴奋:“林大人今日也来了?”

“胡西西应当不会认错才是。”

“可好些日子未见得大人了,早知如此,我今日便该好生打扮一番。”

竟是热情非常。

且徐骆云拿眼看,这些贵女纷纷对胡西西投以羡慕的目光。

“这京城内外,也就她一人胆敢直呼大人名讳了。”

“我只恨自己当初怎么没瞎写诗,引来大人注意!”

那边,白羽反应过来,转身看身边的人。

对方单手就将那装着不少鱼儿的木桶拎了起来,轻抬头,露出了个瓷玉般的下巴。

林水月容色太甚,光露出半张脸就叫人辨认了出来。

在这边闹腾起来,她已经拎着木桶往湖心台那边去了。

白羽落后她半步,松了口气,还好他刚才没说啥胡话。

胡西西已经欢喜非常地迎了上来:“我听到有人钓到了鱼王,一猜就是你。”

她复又想起了什么,冲林水月挤眉弄眼:“听说你前些日子去了那潇湘馆中,有这等好事居然不叫上我?”

林水月理了下头上的草帽,挑眉道:“你不是在与樊篱议亲?”

胡西西的脸倏地红透了,她拉着林水月的手,好半晌说不出句完整的话来。

声音如蚊蚁般小:“……你怎么知道的?”

又狡辩道:“婚姻大事当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封君喜欢我,方才叫他上门提亲。”

林水月淡笑:“若非樊篱愿意,旁人可做不得他的主。”

这么一说,胡西西的脸更红了。

二人往湖心台走去。

徐骆云的目光落在林水月身上。

她的打扮,着实不像徐骆云印象中的贵女模样。

那身天青色的衣裙,瞧着虽面料极佳,可到底朴素了些。加上头上还带着个草帽,同这周围的珠玉对比起来……着实是有些古怪。

“早前听闻庆王曾有意于这位林大人,又说她姿容极佳,而今看来,倒也不如传闻中那般了得。”徐骆云身侧的丫鬟轻声道。

“住口。”徐骆云冷下脸:“林大人是朝廷命官,岂容得了你肆意议论。”

丫鬟忙垂下了头去,不敢再多言。

徐骆云自己却也忍不住再次看向那个身影,她们在此处端坐着,还有人上去弹琴作画。

林水月却跑去钓了一下午的鱼。

当真是非同寻常。

她抬眼看向主座上的人,却见那自一开始便极为冷淡的人,正目光灼灼地盯着林水月看。

“王爷。”梁少卿轻声提醒道:“时辰到了,您也该宣读懿旨了。”

为避免夜长梦多,太后直接下了道封妃懿旨。

庆王收回目光,沉默片刻,站起身来。

他一动,徐骆云便不自觉地挺直了背脊,紧绷的小脸上带了些紧张。

然而庆王静站片刻,却并未出声。

便在此时,白果脚步匆匆地行来,至湖心台这边,都顾不得向庆王行礼,就附在了林水月身侧低语了几句。

林水月微颔首,抬眼见庆王身侧的小厮手里捧着明黄色的懿旨,便忙道:“且慢。”

她一开口,周围便徒然安静下来。

庆王眼中一亮,满怀期待地看向了她。

与之相比起来,徐骆云那边气氛沉闷下来。

她带来的丫鬟仆从皆是面面相觑,脸色难看。

徐骆云的母亲是续弦,她身份远不如正室留下的孩子贵重。

在徐氏这个大家族里,也并不受重视。

庆王妃这个头衔,于徐骆云格外重要。

万众瞩目下,林水月却轻声道:“宫中传来圣旨,北伐军队已行至京郊,皇上命礼部并庆王及下官一并迎接北伐军队。”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北伐军回来了!?”

“怎地如此突然?”

“倒也不算突然,七日前就有消息传北伐军要入京了,可不知为何,耽搁了许久,礼部准备的东西都没能用上,如今可算是来了!”

不待他们多加议论,林水月微顿后道:“与北伐军一并的,还有燕国公主。”

“此番燕国战败,不光奉上大批物资,更将燕国皇帝的五女送至京城,欲与晋和亲。”

这消息实在出乎意料,以至于众人反应过来,皆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徐骆云。

也不知该说她运气好还是坏。

若没这么多事,徐骆云应当也没机会嫁入皇室。可如今横插进来个燕国公主……刚才那道懿旨,只怕林水月是奉了皇帝之命截下的。

这么一来,这庆王妃究竟落到谁的头上,还真就说不清了。

而今皇室中,适龄的皇子,也就庆王一个。

庆王眼中难掩失落,目光落在林水月身上,想看清楚她的神情,却只能瞧见她那顶草帽。

他收回目光,闭了闭眼道:“且随本王至城门口迎接北伐军。”

“是。”

北伐军归京,是天大的喜事。

庆王一声令下,整个临西水榭人去楼空。

甚至连带着水榭里的仆从、掌柜都随同去了城门口。

那可是凯旋而归的战士,是将晋朝多年耻辱划上句号的大军!亦是百姓心目中的英雄!

只恨时间仓促,来不及准备。

许多人不能手捧鲜花迎接,将那临西水榭摆放的花儿都给买空了,捧着花儿簇拥到了城门外。

林朗得了消息,已率领礼部众臣侯在了这边。

见得这么多人过来,眼都瞧花了。

待得所有人站定,他依旧没看见林水月,不由得急了,问身侧的庆王:“王爷,不是说水月也在临西水榭吗,怎未瞧见她?”

话音刚落,便感觉衣袖被旁边的人拉了一下。

他回头,看见个扎眼的草帽。

“林大人,我已经到了。”

林朗:……

他瞬间感觉血气翻涌,看了下周遭的贵女们皆是打扮一新,最差也头戴珠玉,再看林水月这一身轻便的纱衣并着那个草帽。

他的命好苦啊。

“你这成何体统?”

林水月淡声道:“此前并不知晓北伐军今日归京。”

林朗一时无言,指了她半点,最后只能怒声道:“把头上这玩意摘了!”

林水月倒没反驳他。

只草帽一摘,满头青丝宛若光华倾泻。

她莹润如玉的面容上带着抹轻笑,竟是不需要任何的雕饰,便叫人看痴了去。

徐骆云怔怔地看着那绝代风华的背影,久久无言。

偏在此时,北伐大军的车马自远处行来。

首当其冲的是一辆黑色的玄铁马车。

马车在五丈外停住,车门大开。

随即从内走出个身着玄衣,姿容倾绝的男子。

他一出现,似风都静止了。

身侧的人呼吸停滞,皆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瞧。

然而他却步履轻快,行至林水月面前。

他眼中有千山万物,有轻云薄雾,有山与海。

却只唯有一人尓。

他低声道:“多日不见,二小姐久等了。”